“你的力量是洪水,不是水龍頭。”冰姐的聲音裡帶著一絲不耐煩,“你那天晚上能把‘凝視者’轟飛,是因為你把水庫的閘門整個炸了。現在我要你做的,是學會怎麼擰開水龍頭,接一杯水,而不是淹死所有人。”
她走到林夜面前,蹲下身,與他平視。那雙總是冰冷的眼睛裡,此刻映著林夜蒼白而倔強的臉。
“再試一次。”她說,“這次,別想著推倒它。想著……撫摸它。從頂部,到底部。感受它的重量,它的質感,它的冰冷。”
撫摸?
林夜愣了一下,但還是照做了。他放棄了那股笨拙的推力,轉而將那根精神細絲變得更柔軟,更纖細,像一根羽毛,輕輕地、溫柔地,從彈殼的頂端滑向底部。
奇妙的感覺產生了。他彷彿真的用指尖觸碰到了那片冰涼的金屬,感受到了它光滑的弧度和邊緣那微小的毛刺。
“很好。”冰姐的聲音放緩了些,“現在,讓你的力量滲進去,不是撞上去。像水銀一樣,找到它的重心。”
林夜照做了。他感覺自己的精神力像液體一樣,包裹住彈殼,找到了那個微妙的平衡點。
“現在,”冰姐的聲音壓低了,“讓它躺下。”
林夜集中全部精神,在那個平衡點上,施加了一個極其輕微的、向前的力。
“嗒。”
一聲輕響。
那枚一直頑固地立著的彈殼,像是被人輕輕推了一下,緩緩地、平穩地倒了下去,躺在了長椅上。
成功了!
林夜臉色一白,身體晃了晃,但一股巨大的喜悅衝散了疲憊。他抬起頭,看向冰姐,眼神裡帶著一絲期盼。
冰姐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將彈殼撿了回來,放回口袋。
“勉強及格。”她丟下這句話,轉身走向猴子的電腦區,“離擰開水龍頭還差得遠,最多算是讓它滴了兩滴水。”
雖然話很難聽,但林夜卻笑了。他知道,自己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嘿,哥們兒,別聽冰姐的,她誇人就那樣。”猴子轉過椅子,對他比了個大拇指,“能讓那玩意兒躺平,已經很牛了!來來來,計劃好了,就等你了。”
夏楠也走了過來,她看起來恢復了不少,只是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她遞給林夜一塊壓縮餅乾和一瓶水。“吃點東西。我們五分鐘後碰頭,敲定最終方案。”
五分鐘後,四個人圍在了猴子的電腦前。屏幕上是一張巨大的、被標註得密密麻麻的城市地圖。
“這是我們去城東圖書館的路線。”猴子指著屏幕上那條蜿蜒的綠色線路,“全程九公里,步行,預計耗時三個半小時。我選的都是最偏僻的小路、廢棄的下水道和建築內部,最大限度避開了已知的‘凝視者’活躍區。”
他放大地圖,指著其中兩個被畫上紅色叉號的區域。“但是,有兩個地方繞不開。第一個是橫跨護城河的‘新光大橋’,那是去城東的必經之路。第二個是圖書館外圍的‘文華商業廣場’,那裡是個交通樞紐,能量波動一直很亂。”
“橋上很開闊,沒地方躲。”冰姐立刻指出了問題,“一旦被發現,我們就是活靶子。”
“我知道。”猴子敲了幾下鍵盤,調出一張橋樑的結構圖,“所以我打算走橋下。這座橋的檢修通道還在,雖然又窄又黑,但至少能提供掩護。問題是,水邊……通常是某些‘凝視者’喜歡待的地方。”
“至於商業廣場,”夏楠接過話頭,“我們只能強行突破。用最快的速度穿過去,不能停留。”她看向林夜,“到時候,可能需要你出手。”
林夜握緊了拳頭,重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問題。”林夜看著地圖,眉頭微皺。他指著猴子規劃的,穿過一片老舊居民區的路線,“這裡……我感覺不太對。”
“不對?”猴子愣了一下,“這片區域的能量讀數一直很平穩啊,是最佳路線。”
“我說不上來。”林夜努力回憶著那晚觸碰碎片時看到的破碎畫面,“就是一種……直覺。那裡很危險,比地圖上標紅的地方更危險。”
猴子還想說什麼,夏楠卻抬手打斷了他。她凝視著林夜:“你確定?”
“我確定。”林夜的語氣很肯定。那種源於遠古記憶的警示,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潛意識裡。
夏楠沉默了幾秒,然後對猴子說:“換路。繞開那片居民區,就算多走一個小時。”
“可是,夏楠姐,這不科學啊……”猴子小聲嘟囔。
“執行。”夏楠的語氣不容置疑,“在這種鬼地方,有時候直覺比數據更可靠。”
猴子嘆了口氣,重新在鍵盤上敲打起來。“好吧,聽你的。新路線……要多穿過一個廢棄的工廠區,時間增加五十分鐘。”
“就這麼定了。”夏楠拍板,“出發時間,今晚十一點。趁著夜色,能量波動最混亂的時候走。冰姐,你負責前鋒探路。猴子,你留守,提供後方支援。我和林夜居中,保護‘聖遺物’。”
她從桌上拿起那個梨花木盒子,打開,將那塊青銅碎片用一塊黑布仔細包好,然後看向林夜。
“這東西,你來背。”她將包好的碎片放進一個小小的戰術背包裡,遞給林夜,“學會和你的‘電池’共存,是你的第二課。”
林夜接過那個沉甸甸的背包,深吸一口氣,將它背在身上。碎片冰冷的“存在感”隔著背包和衣服傳來,讓他精神一振。
一切準備就緒。
晚上十點五十分,四人再次站在了那扇沉重的鐵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