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沉闷的撞击，穿透了浓雾，像一颗砸在心口的石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重量感。

林夜的脚步猛地一顿。

“是单元门。”他哑着嗓子说，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栋在灰雾中若隐若现的居民楼轮廓。

“咚！”

又是一下。这次更清晰了。那不是人在踹门，而是一种蛮横、执拗的撞击，仿佛有攻城锤在一下下地砸着那扇薄薄的防盗门。每一次撞击，都让林夜的心脏跟着抽搐一下。

“它等不及了。”夏楠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绷，“我们得快。”

两人不再掩饰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穿过最后一个街角，躲在一排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共享单车后面。这里离林夜家那栋楼只有不到五十米，他们能清晰地看到，那只巨大的蜘蛛状“凝视者”正用它最粗壮的一条前肢，反复地、机械地砸着单元门。防盗门已经向内凹陷了一大块，门框和墙壁的连接处迸裂开道道裂缝。

“妈的……”林夜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甚至能想象到门后，他父母蜷缩在楼梯间里，听着这催命般的声响时，是何等的恐惧。

“别看了。”夏楠一把将他的头按低，自己也蹲了下来，后背紧贴着一辆扭曲的单车，“猴子，我需要它离开那扇门，越远越好。给我找个最佳的幻象制造点。”

【你右前方三十米，那辆红色的SUV。】猴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它的警报器线路相对独立，我试着给你接通了瞬时电源。你可以用幻象触发它的物理警报，声音和光能把它的注意力引过去。】

夏楠顺着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她靠在车轮上，从口袋里又摸出那个小金属瓶，倒出两颗白色药片，看也不看就扔进嘴里。

“你还行吗？”林夜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忍不住问。

“死不了。”夏楠把瓶子收好，抬头看着林夜，那双在灰雾中依旧明亮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了丝毫玩味，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命令，“听着，警报一响，它就会被引过去。从我们这里到单元门，你全力冲刺，五秒。上到三楼，十秒。你只有三十秒，从我动手开始算。拿到东西，别回头，直接从楼里出来。我在外面接应你。”

“我爸妈……”

“你现在是他们最大的危险！”夏楠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你冲进去，拿到那个该死的‘圣遗物’，楼下的怪物就会失去主要目标，可能会离开。你跟他们待在一起，只会让怪物把整栋楼都拆了！哪个更重要，你自己选！”

林夜被她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她是为他好，是为了救他父母。他用力点了点头，喉咙干得发涩：“我明白。”

“准备好。”夏楠闭上了眼睛，额前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她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遥遥对着那辆红色SUV的方向。

林夜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夏楠身边的“认知盲区”像融化的玻璃一样剧烈扭曲，她把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到了即将释放的那个幻象上。

“三……”

林夜的心跳开始擂鼓。他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颗冰冷的“噪音石”。

“二……”

他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单元门，双腿的肌肉绷紧，做好了冲刺的准备。

“一！”

夏楠猛地睁开眼睛，低喝一声：“就是现在！”

“呜——呜——呜——！”

刺耳的汽车警报声划破了死寂。红色SUV的车灯疯狂闪烁，红光在浓雾中散成一团团诡异的光晕。与此同时，一个由光影构成的、惊慌失措的人影，连滚带爬地从SUV旁边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尖叫。

那尖叫声，和之前夏楠听到的那栋楼里的惨叫一模一样。

“咚！”的一声巨响，是“凝视者”最后一次撞击。它那由阴影构成的头部猛地转向警报声的方向。猩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那个正在逃窜的光影。

愤怒的无声嘶鸣化作精神冲击，让林夜的脑袋像被锤子砸了一下。那只“凝身者”放弃了单元门，八条细长的腿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SUV的方向扑了过去。

“跑！”夏楠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她整个人晃了一下，靠在了单车上。

林夜没有丝毫犹豫，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风在耳边呼啸，熟悉的回家路此刻变得无比漫长。五十米的距离，他只用了不到五秒。凹陷的防盗门被撞开了一条缝，他用肩膀奋力一撞，挤了进去。

楼道里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恐惧的味道。他顾不上看，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

“咚！咚！咚！”是他的心跳声。

二楼……三楼！

他家的防盗门紧闭着。他能听到门后，他母亲压抑的哭声和他父亲颤抖的安慰：“没事，没事，就是地震……”

林夜的眼眶一热，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钥匙对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咔哒。”

轻微的开锁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后的哭声和说话声戛然而止。

“谁？”他父亲警惕地问。

林夜没有回答，他拧开门锁，闪身进屋，然后立刻把门关上并反锁。

客厅里没有开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他看到父母正蜷缩在远离窗户的沙发角落里，脸上满是惊恐。

“小夜？”他母亲看清是他，失声叫了出来，带着哭腔，“你怎么回来了？外面……”

“别开灯！别出声！”林夜用尽全身力气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得不容置疑，“我拿个东西就走！”

他没有时间解释。他冲进自己的卧室，记忆中，那个爷爷留下的梨花木盒子，就被他爸放在了衣柜顶上。他踩上椅子，伸手去摸。

找到了！

盒子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他甚至来不及打开，直接将整个盒子抱在怀里。

就在他跳下椅子的瞬间，外面传来一声玻璃破碎的巨响，紧接着是夏楠的一声闷哼。

幻象破了！

林夜的心脏骤停。他抱着盒子冲出卧室。

“小夜，你拿这个干什么？别走啊！”他母亲冲过来想拉住他。

“别碰我！”林夜大吼一声，侧身躲开。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灾难源，离家人越近，他们越危险。

他冲到门口，拉开反锁，就在他准备开门的瞬间，他父亲拦在了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眼神又惊又惧：“儿子，你到底怎么了？外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爸，让开！”林夜急得满头大汗，“我必须走！”

“咚！！”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响亮的撞击，从楼下传来。整栋楼都为之震颤。这次不是单元门，而是“凝视者”在撞击楼体！

“它回来了！”林夜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