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停下脚步，死死地盯着那栋楼，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林夜无法理解的、混杂着恐惧和痛苦的情绪。那不是对眼前危险的恐惧，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过去的创伤。

“别管闲事，”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微微颤抖，“我们走。”

她拉起林夜的手，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拐进了另一条小巷，步伐比之前更快，近乎是在奔跑。她的手很凉，还在不停地发抖。

林夜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跟着她。他能感觉到，这个看起来开朗又强大的女孩，内心深处，也藏着无法言说的伤痛。这片灰雾，对每个人都是一场灾难。

夏楠的手冰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几乎是拖着林夜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高跟鞋踩在湿滑地面上的声音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急促。林夜被动地跟着，好几次差点滑倒。

“慢点！你到底在怕什么？”林夜忍不住问道。刚才那栋楼里的惨叫声还回荡在他耳边，而夏楠的反应比他这个第一次见到怪物的人还要剧烈。

夏楠没有回头，声音从前方传来，又冷又硬，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玩味：“不想死就闭嘴跟着我。”

她的恐惧是真实的，像一股寒流，通过他们相握的手传递给了林夜。他不再追问，只是咬牙跟上她的步伐。他能感觉到，夏楠施加在他们周围的那个“认知盲区”正在变得不稳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一样忽明忽暗。他的视野边缘，那些游荡在雾中的怪物轮廓，偶尔会清晰一瞬，仿佛随时都会注意到他们。

又拐过两个街角，夏-楠猛地停在一个不起眼的铁门前。那是一个老旧地铁站的紧急出口，门上布满了铁锈，涂着“严禁占用”的红色大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

“咔哒”一声，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条缝。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冷风从里面涌出。

“快进来。”夏楠催促道，自己先侧身挤了进去。

林夜跟着钻进门内，身后沉重的铁门被迅速关上，将灰色的迷雾和令人不安的寂静彻底隔绝在外。

门后是一段向下延伸的、布满灰尘的台阶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前路。空气里有种地下空间特有的潮湿气味，但至少，那股冰冷刺骨的铁锈味消失了。

“这里是……”林夜看着周围斑驳的墙壁和脱落的瓷砖。

“废弃的七号线换乘站，”夏楠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几十年前就停用了。够深，也够结实，能屏蔽掉大部分能量波动。那些东西……不太会注意到这里。”

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沿着墙壁滑坐在地。刚才那股强撑出来的镇定和强硬，像潮水一样退去，只剩下疲惫和后怕。

林夜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包里翻出半瓶没喝完的水，递了过去。

夏楠愣了一下，接过来，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打湿了衣领。

“谢了。”她把水瓶还给林夜，声音沙哑。

“刚才……那栋楼里的人……”林夜还是问出了口。

夏楠的身体僵了一下。她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颤抖。

林夜沉默了。他想起了夏楠救他时那份游刃有余，再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忽然明白，“雾行者”也并非无所不能的超人。他们也只是在末日般的迷雾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甚至因为这份特殊的能力，要背负更多。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只有应急灯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走吧，”夏楠终于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带你去见见其他人。”

她带着林夜沿着台阶往下走，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尽头，豁然开朗。这里是地铁站台，但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避难所。几顶帐篷零散地分布在站台上，几根从天花板垂下的电线连接着一排插座，上面充着电的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屏幕发出微光，是这里唯一现代化的色彩。一个角落里，用几个纸箱搭成的简易桌子上，摆着几桶泡面和一些零食。

站台上有三四个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很瘦弱的男生正对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另一边，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正在用酒精棉球擦拭一把匕首；还有一个中年大叔，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他们都警惕地抬起头。

“A回来了！” 戴眼镜的男生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充满了好奇和审视。

“新人。刚觉醒的，能力是念动力，或者类似的东西。”夏楠言简意赅地介绍道，“他叫林夜。林夜，这是猴子，我们的技术担当。”

“你好。”林夜有些拘谨地打了个招呼。

“念动力？酷啊！”猴子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林夜，“能举起多重的东西？有效距离多远？能量输出稳定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林夜有些发懵。

“行了，猴子，别吓着新人。”夏楠打断了他，“先给他找点吃的。他从雾下来就没歇过。”

猴子“哦”了一声，从纸箱里拿出一包饼干和一瓶水递给林夜：“先垫垫肚子。我们这儿物资也紧张。”

林夜接过饼干，道了声谢。他确实饿坏了。他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才感觉到之前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得回家。”林夜吃完饼干，喝了口水，第一件事就是这个，“我得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

站台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猴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了一眼夏楠，又看向林夜，语气严肃地说：“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回去，不是个好主意。”

“为什么？”林夜皱起眉，“我必须回去看看！”

“因为你现在是个灯塔。”那个擦匕首的马尾女孩冷冷地开口了，她叫冰姐，是这里最早的成员之一，“你身上的能量波动，在那些怪物的感知里，就像黑夜里的篝火。你走到哪，它们就跟到哪。你回家，就是把它们引到你家人身边。”

夏楠的话再次被印证。

林夜的心沉了下去：“可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万一……”他不敢想那个“万一”。

“我们有办法。”猴子坐回他的电脑前，敲击了几下键盘。他身后的一个显示器亮了起来，上面是分割成几十个小格的画面，全都是黑白的监控录像。大部分画面都是一片雪花，只有少数几个还在工作。

“雾气屏蔽了绝大部分信号，但有些老旧的、走物理线路的市政安防摄像头还能用。我花了好几个小时才黑进系统，能用的就这么几个了。”猴子指着屏幕说，“你家住在哪？哪个小区？我看看附近有没有能用的探头。”

林夜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立刻报上了自家的地址。

猴子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屏幕上的画面不断切换。“城西……紫荆苑小区……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