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宴会厅里,突然响起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像石子砸进冰湖。
“啧啧,”一个穿着紫袍的中年男人摇着折扇,慢悠悠地从人群里走出来,目光在伍六七身上打了个转,嘴角挂着讥讽,“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首席大人。只是……”
他故意顿了顿,折扇“啪”地合上,指着伍六七面前那盘刚被他偷偷捏了块糕点的碟子:“首席可不会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沙雕,在这种场合抢东西吃吧?”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抽气声。谁都知道这位紫袍人是斯特国的国师,向来和玄武国不对付,此刻摆明了是想拆台。
伍六七嘴里还含着半块糕点,闻言愣在那里,脸颊鼓鼓的,像只被抓包的偷粮鼠。红色的美瞳遮不住他眼底的茫然,手里还捏着块没吃完的杏仁酥。
白的脸色沉了沉,刚想开口解围,紫袍国师又笑了:“再说了,首席大人的眼神何等锐利,哪会像这位……”他故意凑近,盯着伍六七的眼睛,“戴着眼影似的玩意儿,倒像个唱戏的。”
“你说谁唱戏的?”伍六七把糕点咽下去,皱起眉头。他虽然傻,却听得出这话里的恶意。
“哦?”国师挑了挑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首席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暴躁了?还是说,被我戳中了痛处?”他突然提高声音,“我看啊,这位根本不是柒!不过是个穿着首席衣服的冒牌货!”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对啊,他刚才真的在偷偷吃东西……”“眼神也不对,没当年那么吓人……”
伍六七被说得一肚子火,猛地拍桌站起来,手里的魔刀千刃“嗡”地一声,碎片瞬间展开!
“你说谁冒牌货?!”
这一声吼带着怒意,竟有了几分柒的影子。红色的美瞳下,他的眼神骤然变冷,握着刀柄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国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后退半步,随即又梗着脖子道:“难道不是吗?真正的柒,岂会被我几句话激怒?他只会……”
话音未落,伍六七的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
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时,伍六七已经站在国师面前,魔刀的碎片抵着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国师瞬间僵住,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真正的柒,”伍六七的声音低沉下来,红色的美瞳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会直接割掉你的舌头。”
空气再次凝固。
这动作,这语气,像极了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首席!
国师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伍六七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收回刀,转身坐回椅子上,拿起刚才没吃完的杏仁酥,继续往嘴里塞,仿佛刚才那个杀气腾腾的人不是他。
“呼……”他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差点忘了,白说不能随便杀人……”
白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气又笑,心里却松了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柒真的回来了。
周围的人却彻底傻了——这到底是冒牌货,还是那个让人捉摸不透的首席?
只有魔刀千刃在桌下轻轻震颤,刀身的碎片蹭了蹭伍六七的手腕,像是在说:算你还有点样子,没丢尽老子的脸。宴会厅的喧嚣还没散尽,几个醉醺醺的皇室侍卫晃了过来,大概是仗着身份,看见独自站在角落的白,眼神立刻变得轻佻。
“哟,这不是跟着‘首席’来的美人吗?”一个络腮胡侍卫伸手就要去碰白的肩膀,“你家那位‘首席’看着弱不禁风的,不如跟我们走,保你……”
话没说完,白已经后退一步避开,皱眉道:“请放尊重。”
“尊重?”另一个瘦高个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拉她,“在这儿跟我们谈尊重?你家首席都自身难保了,还护得住你?”
白挣扎着想躲开,却被他们围得更紧。这动静引来了周围几道目光,却没人敢上前——皇室侍卫的身份,寻常人得罪不起。
角落里,伍六七正拿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听见动静抬头,看见白被围在中间,嘴里的糕点瞬间没了味道。他刚想站起来,就被一个侍卫踹中后腰,疼得闷哼一声摔在地上。
“哟,这不是‘首席’吗?”络腮胡用靴尖碾着伍六七的手背,“刚才不是挺横吗?怎么,现在爬不起来了?”
伍六七咬着牙想撑起身,又被一脚踹在胸口,眼前阵阵发黑。白惊呼一声想去扶,却被瘦高个死死拽住胳膊。
“放开她!”伍六七的声音带着血沫,他挣扎着抬头,额角的伤口渗出血来,滴在衣领上,像开了朵暗红的花。
侍卫们笑得更嚣张了:“就这?还首席呢,弱得像只鸡……”
话音未落,伍六七突然猛地一挣,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侍卫腿间钻了过去,直扑白身边。他想去拉白,却被瘦高个狠狠一拳砸在脸上——
“啪嗒”一声,他脸上的美瞳被打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碾成了碎片。
众人都愣住了。
没有了美瞳遮挡,伍六七的眼睛暴露在灯光下——那是一双猩红的眼,瞳孔里翻涌着戾气,像蛰伏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你们找死。”
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和刚才那个怯懦的样子判若两人。
就在侍卫们愣神的瞬间,墙上挂着的一把长刀突然“嗡”地一声,挣脱刀鞘束缚,像有了生命般飞向伍六七——那是魔刀千刃!
伍六七反手接住刀柄,刀身的碎片瞬间展开,在他周身旋转成一道银色的光墙。他的眼神彻底变了,刚才的迷茫和怯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柒……”白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听人说过,首席暗影刺客柒,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猩红眼眸。
“砰!”
没等侍卫反应过来,伍六七已经动了。魔刀千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像撕裂绸缎,快得只留下残影。络腮胡还没看清动作,就被刀柄砸中下巴,疼得满地打滚;瘦高个的手腕被刀刃划开一道血口,惨叫着松开了白。
不过三招,刚才还嚣张的侍卫们就全躺在地上哀嚎,没人敢再抬头。
伍六七站在那里,魔刀千刃的碎片在他身后缓缓合拢,猩红的眼睛冷冷扫过全场。他走到白身边,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声音又变回了平时的温和,只是眼底的红还没褪去:“没事了。”
白望着他,忽然笑了:“原来……你一直都在。”
伍六七低头,看着地上碎裂的美瞳,又看了看手里的魔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是啊,他一直都在。只是偶尔会迷路,但只要有人需要,柒就永远不会缺席。
宴会厅的灯光重新亮起,映着伍六七眼底未散的猩红,像燃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伍六七正蹲在宴会厅角落,手里抓着半块没吃完的梅花糕,黏糊糊的糖霜沾在指尖。刚才侍卫们围着白起哄时,他本想装作没听见——毕竟打架太疼,他现在更想安安稳稳吃完这口甜。
可当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皇室侍卫伸手去拽白的手腕,嘴里嚷嚷着“美人儿别给脸不要脸,陪我们喝几杯怎么了”时,伍六七手里的梅花糕“啪嗒”掉在了地上。
他慢吞吞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们放开她。”
侍卫们转头看见他,哄堂大笑。小胡子用剑鞘戳了戳他的胸口:“哟,这不是‘首席’吗?刚才躲在角落吃点心挺香啊,怎么,想英雄救美?”他故意撞了伍六七一下,伍六七没站稳,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腰撞在桌角,疼得龇牙咧嘴。
“就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敢管我们皇室的事?”另一个侍卫抬脚就踹在他膝盖上,伍六七“噗通”跪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眼前发黑。
白急得想冲过来,却被两个侍卫死死按住肩膀,只能眼睁睁看着伍六七被他们围起来拳打脚踢。“别打了!我跟你们去!”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伍六七却突然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含糊道:“不准去……”
小胡子笑得更狠了:“还挺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这‘首席’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他抬脚就往伍六七脸上踹——
就在这时,伍六七猛地偏头,那一脚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却把他脸上的美瞳踹飞了出去。
美瞳落在地上,被侍卫的靴底碾成碎片。
周围突然安静了。
所有人都盯着伍六七的眼睛——那不是普通的眼眸,瞳孔里翻涌着猩红的光,像淬了血的刀锋,戾气顺着目光蔓延开来,连空气都仿佛结了冰。
“有意思。”伍六七突然笑了,声音里没有半分刚才的怯懦,反而带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轻佻。他缓缓抬起手,墙上挂着的那柄魔刀千刃突然“嗡”地一声震颤,刀身碎片挣脱束缚,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唰”地飞向他的掌心。
侍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伍六七反手握住刀柄,身形一晃,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噗嗤——”
魔刀千刃的碎片划破空气,精准地挑飞了小胡子手里的剑,刀刃贴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小胡子僵在原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其他侍卫刚想拔刀,就被伍六七一脚一个踹翻在地。他的动作利落狠戾,完全不像刚才那个任人欺负的“弱鸡”,每一刀都带着凛冽的杀气,却又留了分寸,只让人失去反抗能力,不伤性命。
不过片刻,刚才还嚣张的侍卫们就全瘫在地上,捂着伤口哼哼唧唧。
伍六七站在一片狼藉中,魔刀千刃的碎片在他身后缓缓旋转,猩红的眼眸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白身上。他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没事了。”
白望着他,突然明白了——哪有什么突然变红的眼睛,那是柒藏在温和面具下的锋芒。他一直都在,只是在等一个必须出鞘的瞬间。
伍六七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梅花糕碎屑,又抬头冲白笑了笑,眼底的猩红渐渐褪去,多了点熟悉的憨气:“可惜了,那糕挺甜的。”
远处的水晶灯折射出暖光,照在他沾了灰的脸上,竟有种奇异的温柔。白走过去,轻轻牵起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印记。
原来有些锋芒,从不需要刻意显露,只在需要守护的人面前,才会亮出最锋利的刃。柒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炸在宴会厅中央,带着淬了冰的凛冽。他单手将白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魔刀千刃,碎片在他掌心旋转成锋利的弧光。黑色风衣随动作掀起凌厉的弧度,眼神冷得像腊月寒冰,扫过那些僵在原地的皇室侍卫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我今日就要带佢走。”他重复了一遍,指尖微动,魔刀碎片“嗡”地绷紧,直指前方,“我睇边个够胆拦我!”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他向前迈了一步。不过是简单的动作,却像有股无形的压力碾过全场,几个刚才还叫嚣的侍卫腿一软,竟直接跪了下去。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像被掐断了。
有人抖着嗓子喃语:“是……是柒……真的是他……”
“那气势……跟当年血洗黑鸦堡时一模一样……”
“疯了吗?他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敢跟皇室作对?”
议论声细碎得像蚊蚋,没人敢大声。柒瞥了眼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卫,又看了看身后的白,眼神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他不再废话,揽着白转身就走,魔刀碎片在他身侧划出半圆的光盾,将所有试图靠近的影子都逼退三尺。
经过瘫在地上的皇室统领时,柒的靴尖轻轻碾过对方的手背,声音冷得像淬毒的冰:“下次再动她,断的就不是手了。”
统领疼得脸都白了,连惨叫都咽在喉咙里。
直到柒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门口,带着白融入外面的夜色,众人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冷汗。有人看着地上碎裂的兵器,有人盯着那道消失的背影,半天没人敢说话——
那哪里是刚才那个会被欺负的“弱鸡”?分明是当年那个一人一刀,挑翻整个杀手联盟,让皇室都不得不暂避锋芒的首席刺客。
“他……他真的回来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而此时的柒,已经带着白走出了城堡。夜风掀起他的衣摆,他低头看了眼身边的人,语气恢复了些许温度:“没事了。”
白望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笑了。原来有些守护,从不需要铺垫,只在那一刻,便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