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从来不是目的，而是引我们走向彼此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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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警局档案室特有的纸张与灰尘气味，混着窗外涌进的暑气，黏滞地贴在皮肤上。
田妤恩将付知还遗留在书桌上的那叠稿纸在长桌上重新铺开，目光死死锁住反复出现的字眼。
田妤恩“葵花田……”
她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那些被钢笔力透纸背的句子。
田妤恩“‘坠落时看见十年前那片盛夏的葵花田’……‘她眼底映着葵花，却再也没有阳光’……”
李煜东靠在旁边的档案柜上，闻言抬眼，金丝边眼镜链轻轻晃动。
他脸上惯常的散漫收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入记忆的专注。
他开口，声音有些低:
李煜东“萧溦，她最喜欢葵花。说过那是一种‘至死都追着光，哪怕烧干自己’的愚蠢又浪漫的植物。”
田妤恩看向他。
田妤恩“付知还反复写，元令仪失控撕掉的旧杂志封面也是葵花田。这不是巧合。”
“萧令时。”
李煜东几乎与她同时说出口，两人对视一眼，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在空气中流转。
他继续道:
李煜东“他早期有大量未发表的画作，主题都是葵花。贺翎坠楼前，最后联系的人里也有他。”
叶弥川“得，葵花诅咒。”
叶弥川抱着一摞新调来的旧案卷宗进来，闻言插了一嘴，把卷宗往桌上一放，扬起一小片灰尘。
叶弥川“我现在看什么都像葵花。”
叶弥川“刚路上看到煎饼摊大妈摊的鸡蛋，黄澄澄的，我差点上去问人家是不是萧溦粉丝。”
他试图活跃过分凝重的气氛，但效果一般。
田妤恩没接话，直接拨通了程和光的视频。
屏幕亮起，程和光顶着一头更加狂野的乱发，眼睛却亮得惊人。
程和光“田警官，东哥！正想找你们！”
他语速飞快，背景是不断滚动的代码流。
程和光“你们提到‘葵花’后，我尝试把它作为一个潜在‘图腾’或‘钥匙’意象，在几个与亚文化、旧日音乐圈相关的隐匿论坛和存档站点进行交叉检索……”
程和光“然后，在某个需要特定邀请码才能进入、服务器架设在境外的‘记忆墓地’论坛深处，发现了一个以‘Helianthus.annuus.0729’为名的加密子空间！”
#李煜东“0729……萧溦的生日。”
李煜东沉声道。
程和光“对！访问需要多层验证，我目前只突破了外围，能看到空间简介和部分文件列表摘要。”
程和光敲击键盘，共享屏幕。
程和光“简介只有一句话：‘所有沉默的回响，终将震耳欲聋。’”
程和光“文件列表里，有标注为‘派对现场片段（音频）’、‘聊天记录截屏_元&姜’、‘设计草图时间轴分析’、‘苏的相册访问日志’……还有‘最终诊断建议（草稿）’。”
屏幕上的文件名冰冷地排列着，却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打开十年前那扇紧闭的、充满悔恨与罪责的门。
叶弥川凑近屏幕，眯着眼看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英文和代码混合的文件名，哀叹一声：
叶弥川“我现在真心觉得，查案路上最大的障碍不是凶手有多狡猾，而是我这颗完全跟不上数字时代密码学的、朴实无华的脑子。”
叶弥川“这玩意儿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难解。”
田妤恩“能破解进入吗？拿到里面的内容？”
田妤恩追问，心跳有些加速。
程和光摇头，露出苦恼又兴奋的表情。
程和光“不行。核心内容用了混合加密，而且……最后一道锁是物理的钥匙关联。”
程和光“需要特定的、实体的‘信物’配合一组动态密码才能完全解锁。”
程和光“论坛历史帖子暗示，这种设置常用于成员间传递绝对敏感、且必须确认持有者‘身份’或‘资格’的信息。”
程和光“像一种……残酷的会员制。”
#李煜东“物理密钥……”
李煜东若有所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
李煜东“萧令时的画？付知还的手稿？或者元令仪撕掉的那本杂志本身？”
田妤恩“可能性太多。”
田妤恩“直接去问最可能知道的人。萧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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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令时的工作室依旧弥漫着松节油和沉郁的气息。
他对于田妤恩和李煜东的再次到访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站在那幅小小的、笑容张扬的萧溦素描前，背影瘦削。
田妤恩“萧先生，我们需要谈谈‘葵花’。”
田妤恩没有迂回。
萧令时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转身，眼里那片雾霭似乎更浓了。
萧令时“……小溦喜欢。她说那是她的灵魂之花。”
#李煜东“你也画过很多，但都没公开。”
李煜东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画室墙壁。
#李煜东“画呢？”
萧令时“烧了。大部分。”
萧令时声音干涩。
萧令时“看着难受。留了一幅最不像她的。”
他走向角落一个蒙着厚布的画架，迟疑了一下，掀开了画布。
画面上是大片泼洒般的、近乎燃烧的金黄色。
葵花失去了具体的形态，更像是某种挣扎的、炽烈的情绪漩涡。
在漩涡中心，却有一小片冰冷的、颜料厚重堆砌出的深蓝，形状隐约像一把老式的、带有锯齿的钥匙。
#李煜东“这把‘钥匙’，是具体的物件吗？”
李煜东立刻问。
萧令时沉默了很久，久到田妤恩以为他又会陷入那种封闭状态。
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萧令时“小溦……有一把珍藏的复古黄铜钥匙扣，造型是葵花和齿轮。”
萧令时“她总说那是开启她‘秘密宝库’的钥匙，我们都当玩笑。”
田妤恩“你知道这个‘秘密宝库’可能指什么吗？比如，网上的某个空间？”
萧令时茫然地摇头。
萧令时“她那时候喜欢在一些奇怪的论坛写歌评、发心情……我不懂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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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工作室时，天色已近黄昏。
暑热未消，蝉鸣嘶哑。
田妤恩坐进车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田妤恩“钥匙扣可能在任何地方，甚至可能已经被销毁。这线索等于没有。”
李煜东却没有立刻启动车子。
他侧身看着她，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给他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镜片后的目光深邃。
李煜东“田妤恩，还记得证物室被入侵时我说的话吗？”
田妤恩看向他。
李煜东“对手的干扰，是指向真相的路标。”
李煜东“物理钥匙的存在，本身就在传递信息——设置这个空间的人，希望‘特定的某人’，在‘合适的时机’，凭借‘共同的记忆’找到并打开它。”
李煜东“这不是为了永久隐藏，而是为了延迟的揭晓，是一场针对知情者内心的凌迟。”
李煜东“我们靠近核心了。所以他才需要更激烈地干扰，抛出新谜题，试图让我们迷失方向。”
田妤恩“就算你说得对。”
田妤恩迎着他的目光，连日奔波的压力和此刻的困局让她语气有些硬。
田妤恩“找不到钥匙，一切都是空谈。我们可能永远卡在这里，看着下一个……”
她没说完，但李煜东懂。
下一个受害者可能出现。
李煜东忽然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她搁在膝上、微微攥紧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度。
李煜东“不会。”
他的声音低沉而确信，褪去了所有玩世不恭的伪装。
李煜东“还记得阮拂星送来的录音吗？证据总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李煜东“因为人心藏不住秘密，愧疚和恐惧会自己寻找出口。”
李煜东“我们追查的，从来不只是钥匙或密码，而是十年前那个夏天，被困在沉默里的所有亡魂和活死人。”
李煜东“只要我们不放弃，光总会照进去。”
他顿了顿，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一个克制而温柔的举动。
李煜东“而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李煜东“有叶弥川那活宝，有程和光那技术妖怪，有你的警察同事们。”
李煜东“还有我。”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
田妤恩的手在他掌心微微一动，却没有抽离。
她看着李煜东，他眼中映着窗外的暮色和她小小的身影，清晰无比。
田妤恩“李煜东。”
田妤恩“你到底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执着？”
李煜东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流动的街景，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李煜东“因为我也曾是个懦弱的旁观者，在另一场悲剧里。”
李煜东“我花了很久才学会，直面阴影不是为了惩罚谁，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包括自己，能真正走到阳光下。”
他转回头，对她笑了笑。
李煜东“所以，田警官，别皱眉了。钥匙会找到的，日子还长。”
他松开了手，重新握回方向盘，动作自然。
仿佛那个短暂的交握和剖白，只是调查间隙一次寻常的鼓励。
车子驶入暮色，奔向依旧迷离但已隐约可见轮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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