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最珍贵的线索，就藏在最不堪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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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医院特护病房的冷气总是开得过头，像要冻结住所有不安的细菌。
吴遥蜷在病床上，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
她脸上精心描画的妆容早已斑驳，眼下乌青，指尖神经质地抠着被角。
田妤恩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声音比平日更缓：
田妤恩“吴护士，你说想起一些事？”
吴遥猛地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
吴遥“那天晚上……萧溦出事前的派对，我去洗手间补妆，路过消防通道……听到元令仪和姜医生在说话。”
她吞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发出响声。
吴遥“元令仪说，‘舆论导向已经差不多了，再加把火，确保她没法翻身。’”
吴遥“姜医生……姜且回答，‘适可而止。心理防线崩溃的后果无法预估。’”
吴遥“然后……元令仪笑了，说，‘那不是更好？省得她以后总碍事。’”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仪器的滴答声。
田妤恩与靠在门框上的李煜东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段回忆，与阮拂星提供的录音片段里那种隐晦的威胁，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田妤恩“当时为什么不说？”
吴遥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混合着残存的眼线液，在脸上冲出灰黑的沟壑。
吴遥“我敢吗？！元令仪家里有背景，姜且是医生！我就是个小护士……我、我还指望姜医生帮我写推荐信去更好的科室……”
她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羞愧与恐惧。
吴遥“后来萧溦真的出事了，我更不敢说了……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
田妤恩没有责备，只是记录。
人性的怯懦，有时比恶意更令人心寒。
她起身，递过一张纸巾。
田妤恩“谢谢你愿意现在说出来。好好休息，外面有我们的人。”
离开病房，走廊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呛人。
叶弥川正等在外面，脸色却不像平时那般松快。
叶弥川“老田，局里刚来电话，出事了。”
叶弥川“证物室备用服务器，让人给‘溜门撬锁’了，专挑贺翎案子的电子证据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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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证物室所在的楼层气氛凝重。
技术队的同事面如土色，盯着屏幕上大片刺眼的错误代码和损毁标识。
空气中弥漫着焦虑和咖啡因过量的味道。
程和光的声音从李煜东平板的扬声器里传出，语速快而清晰：
程和光“入侵手法非常专业，绕过三层防火墙，精准定位到备份分区，植入的是逻辑炸弹——不是要全盘抹除，更像是……嗯，搞了一场精准的‘小范围爆破’。”
程和光“损毁的主要是贺翎手机云端部分已恢复的聊天记录缓存，还有现场附近一些民用监控的原始时间戳校验文件。”
程和光“风格……很‘干净’，也很嚣张。”
程和光“有几种特征码，和苏迦南半公开在技术论坛上讨论过的渗透测试思路很像，但更老练。”
叶弥川抓了抓头发，苦笑：
叶弥川“得，这下乐子大了。咱们辛辛苦苦挖线索，人家直接来家拆台。”
叶弥川“这算什么？高科技版的毁灭证物？”
一直没说话的李煜东忽然低笑了一声。
他靠在证物室冰冷的铁柜旁，逆着应急灯的冷光，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亮得惊人。
李煜东“叶警官，别急着上火。”
李煜东“对手要真有能力、也有决心彻底湮灭证据，就该把主服务器一起炸了，或者搞点物理破坏。”
李煜东“可他只动了备份，挑了最不容易立刻被发现、又确实能给我们添堵的部分。”
他直起身，走到田妤恩面前。
李煜东“这不是毁灭，是示威。”
李煜东“是告诉我们：‘我清楚你们到了哪一步，我能碰到你们的筹码，但游戏还没完。’”
李煜东“他急了。或者说，吴遥回忆起来的那个片段，比我们想象中更关键，逼得他不得不冒风险跳出来干扰。”
田妤恩一直紧抿着唇，盯着屏幕上刺目的损毁提示。
挫败感像细小的冰碴，扎在自尊上。
辛劳奔波的线索，可能就在那些损毁的数据里。
田妤恩“关键证据受损，侦查方向可能被迫调整，这不算好事。”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李煜东看着她微微绷紧的侧脸和眼下淡淡的阴影，那副总是运筹帷幄的散漫神态收敛了几分。
他沉默了一下，从旁边拉了把椅子，随意地反向跨坐上去，手臂搭在椅背上。
李煜东“我以前接过一个案子，帮一个母亲找失踪的女儿。”
他忽然说起似乎不相干的事，声音不高，在寂静的证物室里却很清晰。
李煜东“所有明面上的线索都断了，当地警方也想放弃。”
李煜东“我折腾了两个月，眼看也要认输。”
李煜东“结果有一天，我临时栖身的小旅馆房间被人闯了，什么都没丢，唯独把我贴在墙上的、已经作废的旧交通图撕了个口子。”
李煜东“就那一个口子，让我意识到，我最早圈定的、后来因为‘证据不足’放弃的某个偏远区域，可能真的有问题。对方怕我回头再查那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田妤恩身上。
李煜东“最后人是在那片区域相邻的县城找到的，还活着。”
李煜东“有时候，对手的干扰，反而是最好的路标。”
他的语气没有刻意的安慰，只是平静的叙述，带着一种经历过类似困顿后的了然。
这种笨拙的“分享”，比任何苍白的鼓励都更有力量。
田妤恩抬起眼，对上他的目光。
他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坐姿，可眼神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种沉静的支撑，仿佛在说：看，我也搞砸过，但没关系的。
心里那些冰碴，好像忽然被这目光暖融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转回屏幕。
田妤恩“程和光，以现有损毁数据为起点，反向追踪入侵路径的‘习惯’。”
田妤恩“苏迦南是重点，但别放过模仿他风格的可能。”
田妤恩“弥川，重新梳理吴遥提到的元令仪与姜且对话的细节，结合他们当前处境，分析这段旧事被翻出，对谁威胁最大。”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条理。
叶弥川“明白！”
叶弥川应声，又看了看李煜东，小声嘀咕：
叶弥川“行啊李侦探，你这安慰人的路子还挺别致。”
李煜东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起身走到田妤恩身边，肩膀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一个极短暂、只有两人能察觉的接触。
李煜东“走吧，田警官。示威烟火看完了，该去找放烟花的人了。”
李煜东“夏天还长，足够我们把这场戏，看到终场。”
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温度。
田妤恩没有躲开，只是微微颔首，率先走向门口。
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在一起，仿佛共同踏入了前方更深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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