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归来的那天，京城下了场罕见的大雪。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把街道染成一片素白，却挡不住百姓们迎接将军的热情。
沈六儿站在将军府门口，裹着厚厚的狐裘，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队伍。玄色的披风在白雪中格外醒目，沈砚之骑在马上，身姿挺拔如松，纵使隔着风雪，她也能看清他眼底的笑意。
“回来了。”他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雪，指尖带着北境的寒气，却烫得她心头一颤。
“嗯，回来了。”沈六儿仰头看他，眼眶一热，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这三个字。
雪狼从队伍里窜出来，兴奋地围着沈六儿打转，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花，嘴里还叼着个毛茸茸的东西——竟是只雪白色的小狼崽。
“它在北境捡的，说是给你带的礼物。”沈砚之笑着解释，接过小狼崽递给她。小家伙眯着眼睛，在她怀里蹭了蹭，暖乎乎的。
进了府，老夫人拉着沈砚之的手问长问短，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舍得放他走。回到听雨轩，沈六儿才发现他耳后有块淡淡的疤痕，像是被箭划伤的。
“这是怎么了？”她伸手想去碰，又怕弄疼他。
“小伤。”沈砚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蛮族的箭没长眼，擦着耳朵过去了。”
沈六儿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都怪我，京里的事没处理好，让你分心了。”
“傻丫头。”沈砚之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若不是你稳住京里的局面，我哪能安心在北境打仗？”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雕，是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粗布衣裳，梳着两个发髻，活脱脱就是沈六儿的样子。
“北境的木头硬，刻得不好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夜里睡不着，就想着刻个你放在身边。”
沈六儿看着那木雕，眼眶更热了。这哪里是不好看，这分明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她把木雕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锦囊里，和他以前送的狼尾草放在一起。
北境的战事平息后，沈砚之在京里待的日子多了起来。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冷面将军，会陪着沈六儿去逛市集，会耐心听她讲府里的琐事，甚至会笨拙地学着给小狼崽喂奶。
雪狼的小崽渐渐长大，和它娘一样通人性，总爱跟在沈六儿脚边，成了将军府里的活宝。
这天，沈六儿正在给老夫人绣一幅百寿图，沈砚之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张纸，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沈六儿抬头看他。
“你看这个。”他把纸递给她，上面是圣上的御批，说感念沈砚之戍边有功，又念及李大人的忠烈，特恩准沈家与李家合籍，还赏了城郊的一处庄子。
“这意味着……”沈六儿的手微微颤抖。
“意味着，你不再是寄人篱下的李六儿，而是名正言顺的沈夫人。”沈砚之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以后，再也没人能说你半句不是。”
沈六儿转过身，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这些年受的委屈，那些小心翼翼的日子，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闷闷地说，“我只在乎你。”
沈砚之低笑起来，收紧了手臂：“我知道。”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暖而宁静。老夫人在外面看着，笑着对旁边的婆子说：“你看他们俩，真是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转眼又是一年中元节。沈砚之和沈六儿一起去给祖父和李大人上坟。墓碑前，沈六儿摆上了亲手做的点心，轻声说：“爹，您看，我现在过得很好，沈砚之对我很好，您放心吧。”
沈砚之站在她身边，默默看着墓碑，像是在对两位老人保证，会好好照顾她。
下山的时候，沈六儿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沈砚之的情景，忍不住笑了：“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还在你祖父坟头装鬼呢。”
“是啊，”沈砚之也笑了，“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小骗子，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沈六儿挑眉看他。
“没想到是个能骗走我心的小骗子。”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雪狼带着小崽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低头嗅嗅路边的野草，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回到府里，沈六儿看着满院的海棠花，突然想起刚进府时的惶恐不安。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这里找到一个家，找到一个愿意用一生守护她的人。
沈砚之从身后走来，递给她一朵刚摘的海棠花：“在想什么？”
“在想，遇见你，真好。”沈六儿接过花，插在发间，对着他笑靥如花。
沈砚之看着她的笑容，觉得整个世界的风雪都停了。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轻声说：“我也是。”
往后的日子，没有了惊心动魄的查案，没有了生死离别的担忧，只有柴米油盐的平淡，和细水长流的温情。沈砚之依旧会偶尔出征，但每次都会平安归来；沈六儿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偶尔也会跟着他去北境看看那里的雪。
他们会一起在院子里看雪狼和小狼崽嬉闹，会一起在灯下看账本，会一起在睡前聊起当年的趣事，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有人说，将军府的沈夫人，以前是个小骗子。沈六儿听到了，也只是笑笑。是啊，她是个骗子，骗走了冷面将军的心，骗来了一辈子的幸福。
而那个曾经的冷面将军，也心甘情愿地被她骗着，骗了岁岁年年，直到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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