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羽觞盯着屏幕上自己发出的那三个字，仿佛在看什么陌生的咒语。

「航班号？」

发送时间显示为两分钟前。这两分钟里，她经历了从冲动到懊悔再到认命的复杂心路。指尖还残留着敲击键盘时的微颤，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她清冷的眼底蔓延。

她试图为自己找补，告诉自己这只是出于礼貌，毕竟对方寄了礼物，告知了归期。又或者，是想当面质问那只狐狸为何迟迟不回消息，让她……

让她什么？让她心烦意乱？让她频频失神？

这些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花醉月的回复快得惊人，仿佛一直守在另一端。

「CA1717。期待见面，我的小兔子。」后面还附上了一个狡黠眨眼的狐狸表情。

叶羽觞耳根一热，几乎是立刻将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旁边看书的同学侧目。她强作镇定地重新拿起笔，对着面前的《说文解字注》，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的小兔子”…… 这称呼带着明目张胆的亲昵和占有欲，若是以前，她定会冷着脸反驳。可此刻，心底泛起的，除了熟悉的微恼，竟还有一丝……隐秘的甜。

她完了。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精心构筑的防线，在花醉月这番直球攻击下，已然全面溃败。这不是陷落，这是她主动打开了城门。

——

影视基地的酒店房间里，花醉月放下手机，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灿烂笑容。她甚至忍不住对着镜子打了个响指，用气音低语：

“计划通！”

一切都按照她的剧本完美上演。适当的距离，恰到好处的沉默，引而不发的关切，最后是带着“确凿证据”（沧溟之色样本）的强势回归。叶羽觞那样的性格，只有在被迫直面内心、无处可逃时，才会肯承认那份情感。

她哼着歌，开始利落地收拾行李。戏份已经提前杀青，导演对她赞赏有加，而更重要的是——她的“捕兔计划”取得了里程碑式的胜利。

徐采依敲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花醉月几乎要哼出小调的模样。

“看来是得手了？”徐采依倚在门框边，语气带着了然的笑意。

花醉月将一件衣服利落地叠好放进行李箱，抬头，眉眼间尽是得意：“基本拿下。就等明天验收最终成果了。”

“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拿了什么国际大奖。”徐采依摇摇头，语气却带着纵容。

“这比拿奖有意思多了。”花醉月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直身体，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光，“等着吧，明天之后，我们家那只嘴硬的小兔子，就该学会怎么乖乖待在我身边了。”

——

机场抵达大厅，人流熙攘。

叶羽觞站在接机的人群中，一身浅米色大衣，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她不断看着航班信息屏，指尖在口袋里无意识地蜷缩。

她来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种不符合她一贯高效作风的行为，再次印证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她甚至设想了好几种见面时的场景——是该维持冷淡，还是该……稍微表现出一点……她不愿称之为“想念”的情绪？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叶羽觞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花醉月穿着帅气的黑色长款羽绒服，拖着行李箱，酒红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却遮不住她唇角那抹飞扬的弧度。她走在人群中，依然是最耀眼的存在。

她也一眼就看到了叶羽觞。

隔着涌动的人潮，花醉月摘下墨镜，目光精准地锁定她，笑容瞬间放大，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某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她加快脚步，几乎是穿越人海，径直走到了叶羽觞面前。

“我回来了。”花醉月的声音带着旅途的微哑，却蕴含着不容错辨的温柔和笃定。

叶羽觞张了张嘴，那些在脑海中预演过的、维持体面的开场白，在真正面对这个人时，全都烟消云散。最终，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视线微微偏开，却没能藏住悄然泛红的耳尖。

看着她这副明明在意却强装镇定的模样，花醉月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忽然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拂过叶羽觞围巾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自然又亲昵。

“想我了吗？”她压低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这一次，叶羽觞没有立刻否认。

她的沉默，在花醉月听来，无异于最动听的告白。

花醉月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雪松柑橘的熟悉气息瞬间将叶羽觞包裹。

“我很想你。”她在她耳边，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叶羽觞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骤然松开，涌上一种酸涩又满胀的情绪。她抬起头，对上花醉月近在咫尺的、含笑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她此刻无处遁形的慌乱，以及……一丝妥协般的柔软。

她输了。一败涂地。

但看着花醉月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和爱意，叶羽觞忽然觉得，这场败仗，似乎……也并不坏。

花醉月看着她微微闪躲却又没有真正避开的目光，在心里再次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计划通！彻彻底底的。

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