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校园，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图书馆里，叶羽觞试图将自己埋首于故纸堆中，却总觉得有一道挥之不不去、带着温度的目光如影随形。

花醉月几乎是变本加厉了。

她不再满足于偶尔的语言试探或“不小心”的触碰。她会直接在叶羽觞对面坐下，什么也不做，就那样手托着腮，目光直白地、一寸寸地掠过叶羽觞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她习惯性微抿的唇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某种势在必得的玩味。

当叶羽觞终于忍无可忍抬起眼瞪她时，花醉月便会无辜地眨眨眼，用气声说：“叶大学者，你翻书的样子，很像古画里的仕女。” 或者，“你思考时，睫毛颤动的频率，是不是和心跳有关？”

这些话像带着细小的钩子，精准地撩拨着叶羽觞紧绷的神经。

更过分的是在走廊。花醉月会“恰好”与她迎面遇上，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拂过她的肩头，拈下一根根本不存在的头发丝，指尖却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有灰尘。”花醉月每次都笑得一脸坦荡。

叶羽觞的冷静自持，在这些日复一日、无处不在的“骚扰”下，终于出现了裂痕。她开始回避任何可能遇到花醉月的场合，甚至在图书馆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靠近，都会下意识地合上书，想要起身离开。

一种烦躁的、陌生的情绪在她心里滋生。她讨厌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更讨厌那个能轻易让她失控的罪魁祸首。

终于，在一个傍晚，当花醉月倚在自习室门口，拦住抱着书准备离开的叶羽觞，笑着说出“这么晚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这种明显越界的话时，叶羽觞一直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她猛地抬起头，一向清冷的眸子里燃着显而易见的怒火，脸颊因情绪激动而泛着薄红。

“花醉月！”她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冰碴，“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花醉月被她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微微一怔，但随即笑得更加慵懒：“哪样？关心你吗？”

“收起你那些无聊的把戏！”叶羽觞打断她，胸口微微起伏，“我不想再看到你。请你，离我远一点。”

这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决绝。说完，她不再看花醉月瞬间收敛了笑意的脸，抱着书，几乎是跑着离开了走廊。

花醉月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仓促逃离、甚至带着点狼狈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好像……玩过头了。

她原本只是想看着她清冷的表面出现裂痕，想看看那冰层下是否藏着温热的泉。却没想到，直接把冰层给敲碎了，连带着里面的泉水，也一并冻结、逃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内容言简意赅：

「距离产生美。校话剧团，《惊梦》剧组，缺一个能统筹的实习导演，为期三个月。联系人：李导，电话：13XXXXXXXXX」

花醉月盯着这条信息，瞳孔微缩。这个号码她不认识，但信息的内容却精准得可怕，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她最迷茫的时候，递上了一个看似合理的选项。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点自嘲和决然的弧度。

好啊。

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那我就如你所愿。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与自信：“喂，李导吗？我是花醉月，关于《惊梦》剧组的实习……”

几天后，花醉月离校实习的消息，像一阵悄无声息的风，传遍了小圈子。

余璐在群里大呼小叫：「花学姐你怎么突然跑去实习了？！都不说一声！」周白例行公事般地回了个「1」。徐采依私聊了花醉月，表达了关心，花醉月只回了一句：「在我掌控中，我自有分寸。」

唯独叶羽觞，没有任何表示。

她依旧按时出现在图书馆，坐在老位置，看她的书，做她的笔记。周围再也没有那道扰人的视线和气息，再也没有那些让她心烦意乱的话语和触碰。

世界终于清静了。

这正是她想要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翻开书页，看到夹在里面的那枚铜制羽毛书签时；当她端起水杯，发现旁边再也没有人会“顺手”递给她一瓶口味奇怪的饮料时；当她走在安静的走廊，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时……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悄无声息的藤蔓，慢慢缠绕上心头。

图书馆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冷了，也更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有点不习惯。

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荒谬的念头，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书本上。

只是那书页，似乎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了。

云知意站在教学楼的顶层，放下望远镜，在平板电脑上“花醉月”和“叶羽觞”的头像之间，画上了一条虚线，又在旁边打上了一个问号。（邪恶偷窥狂）

催化剂已经投下，接下来，就看化学反应如何进行了。她很好奇，那块坚冰，在失去热源之后，是会变得更加冷硬，还是从内部开始……悄然融化呢？

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