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图书馆,阳光慵懒。徐采依正轻声向洛花溅解释一个水彩技法,洛花溅听得专注,不知不觉间,手指轻轻勾住了徐采依放在桌面的小指,像藤蔓依偎着乔木。徐采依微微一顿,随即反手,温柔却坚定地将那只微凉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无需言说的亲昵。
这温情脉脉的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斜后方周白的眼中。
她盯着自己屏幕上冰冷的代码,指尖悬在键盘上,久久未动。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暗流。那交握的双手,像某种无声的宣告,刺眼得让她胸口发闷。一种近乎暴戾的烦躁感猝然升起,让她几乎想砸了眼前的电脑。
凭什么?
那个……对谁都热情洋溢,对谁都毫无防备,唯独对她周白的心思,迟钝得像块万年铁木的……笨蛋。
“周白!”
清亮又略带抱怨的声音自身边响起,像一道光劈开了她阴郁的思绪。余璐抱着一堆漫画书,像颗小炮弹一样在她身旁坐下,带着一身阳光和糖果的甜香。
“你怎么又在这里写代码啊?陪我看漫画嘛!”余璐习惯性地抱怨着,身体已经自然而然地靠了过来,手臂贴着周白的手臂,脑袋也歪过来,试图去看她的屏幕。
那温暖的、充满生命力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周白紧绷的神经。
周白猛地转过头。
她的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风。镜片后的目光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而是某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浓暗。她就那样直直地、毫不避讳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余璐。
余璐被她这从未有过的、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脸上兴奋的表情僵住,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周、周白?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周白没有回答。
她的视线像实质般,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余璐因惊讶而微张的唇,那湿润的、泛着健康光泽的粉色,像某种无声的邀请。她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想咬上去。
想用牙齿轻轻碾磨那柔软的唇瓣,想尝一尝是不是和她想象中一样,是草莓糖的甜味。想用力地吻她,吻到她窒息,吻到她那双总是看不到自己的眼睛里,只剩下她周白一个人的倒影。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如此强烈,带着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
她的手指在桌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获得了一丝清明。
不能。
现在还不能。
会吓跑她。这个没心没肺的笨蛋,会被她这副可怕的樣子吓跑,然后像躲避怪物一样躲着她。
“……有bug。”周白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她猛地转回头,重新面对屏幕,用力之大连脖颈的青筋都微微凸起。她疯狂地敲击着键盘,仿佛要将所有汹涌的、见不得光的欲望,都发泄在这些无辜的代码上。
余璐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和诡异的回答弄懵了,眨了眨眼,看着周白紧绷的侧脸和泛红的耳根,小声嘟囔:“bug?什么bug这么厉害,把你气成这样……”她虽然疑惑,但心大的她很快就把这点异常抛到了脑后,又兴致勃勃地翻起了漫画。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周白强迫自己盯着屏幕,但全身的感官却不受控制地聚焦在身旁的人身上。能听到她翻书时细微的沙沙声,能闻到她身上越来越清晰的甜香,能感觉到她偶尔因为看到有趣情节而轻轻晃动的身体带来的细微摩擦。
每一秒都是煎熬。
过了一会儿,或许是阳光太暖,或许是周白身边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尽管此刻这气息充满了危险的张力),余璐看着看着,脑袋又开始一点一点,最终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自然而然地歪倒下来,靠在了周白的肩膀上,沉沉睡去。
当那熟悉的重量再次落于肩头,当那清浅温热的呼吸再次拂过颈侧,周白敲击键盘的动作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垂眸凝视着肩上的睡颜。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仅仅是隐忍和克制。
那目光像带着钩子,贪婪地、一寸寸地舔舐过余璐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挺翘的鼻尖,最后,死死地钉在那双微张的、毫无防备的唇上。
就是这里。
刚才,她差一点就失控的地方。
一种混合着强烈渴望与巨大挫败感的情绪,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某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她极其缓慢地俯下身。
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近到能数清余璐的睫毛,近到能感受到她呼吸间温热潮湿的气息喷在自己的皮肤上,近到那诱人的唇瓣几乎就在她的唇边,只要再靠近一厘米,就能触碰到。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猎食者。
睡梦中的余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咂了咂嘴,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这细微的声音像一盆冰水,猛地浇醒了周白。
她在距离那唇瓣仅剩毫厘之处,硬生生停住了。
不能。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剧烈的痛苦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猛地直起身,像逃离什么瘟疫源一样,身体向后靠进椅背,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她最终还是……没能越过那条线。
周白转过头,望向窗外明晃晃的日光,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
她抬起手,用指关节重重地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真是……快被这个笨蛋逼疯了。
而那个“罪魁祸首”,依旧靠在她肩上,睡得无比香甜,对刚刚的险境,以及身边那人正在经历的、如同地狱烈焰灼烧般的煎熬,毫无所知。
守望依旧漫长,但这守望的底色,已经从不甘的平静,变成了濒临爆发的、压抑的疯狂。周白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根绷紧的弦上坚持多久。也许下一次,当余璐再毫无自觉地靠近时,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就会“啪”地一声,彻底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