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预言就藏在最华丽的画框里,看着我们这些凡人一步步走入它设定好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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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都市,雨后的湿气与热浪交织,蒸腾起一股廉价的香水与尾烟混合的甜腻气息。
姜宁坐在一家格调浮夸的咖啡厅露天座,看着童鹤汀向她走来。
他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搭配的夏装,腕表在有些昏沉的午后阳光下闪烁着过于刺眼的光芒。
他脸上挂着那种习惯于受欢迎的男人特有的、带着几分轻浮的自信笑容。
童鹤汀自然地坐下,目光在姜宁脸上逡巡。
童鹤汀“姜宁小姐,久仰大名。”
童鹤汀“惊鹊常提起你,说她有位又漂亮又厉害的朋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姜宁“客套话就免了,童先生。”
姜宁搅拌着眼前的冰美式,单刀直入。
姜宁“我找你是为了惊鹊。她昏迷前,你们还有联系吗?”
童鹤汀做出一个惋惜的表情,略显夸张地叹了口气。
童鹤汀“唉,惊鹊……真是可惜了,那么美好一个人儿。”
童鹤汀“联系嘛,倒是偶尔有一些。”
童鹤汀“不过你也知道,她后来性子似乎沉静了不少,藏着些……嗯,有趣的秘密,不太愿意跟我们这些俗人玩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隐秘的调调。
童鹤汀“说起来,姜小姐,既然你问起,我倒想起个事儿。”
童鹤汀“明晚有个私人艺术沙龙,圈子很小,但档次不错。”
童鹤汀“主办人覃山岚,是个很有意思的艺术家,她的画……有时候能看到一些特别的东西。”
童鹤汀“惊鹊以前也对她挺感兴趣的。或许,在那里你能找到点线索?”
姜宁“覃山岚?”
姜宁记下了这个名字。
童鹤汀“没错。怎么样,赏个脸?我做你的引路人。”
童鹤汀说着,看似不经意地抬手理了理头发,露出了腕上那块金灿灿的表。
童鹤汀“这种场合,没个熟人带,容易摸不着门路。”
童鹤汀“就像我这块百达翡丽,不懂行的人,可能就看个热闹,哈哈。”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炫耀。
姜宁的目光在他腕表上停留了两秒,记者职业培养出的、对奢侈品真伪的敏锐直觉让她挑了挑眉。
姜宁“童先生。”
姜宁的语气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残忍的好奇。
姜宁“你这块表……表盘上的‘PATEK PHILIPPE’字母,‘K’和‘E’的笔画末端,是不是稍微有点粘连?”
姜宁“我记得去年警方端掉的那个特大仿表窝点,缴获的货里就有一批是这个特征的,当时我们还做了专题报道来着。”
童鹤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理头发的动作定格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童鹤汀“……啊?”
他发出一个短促而愚蠢的音节。
姜宁“还有啊……”
姜宁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仿佛在分享什么秘密。
姜宁“你听这机芯走动的声音,是不是有点……散?”
姜宁“正品的陀飞轮不是这种‘咔嚓咔嚓’像是快要散架一样的动静。”
姜宁“你这‘音乐的韵律’,听起来有点……呃,重金属摇滚?还是故障的那种?”
童鹤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他猛地将手缩回桌子下,动作快得差点打翻水杯。
童鹤汀“不、不是……姜小姐,你听我解释,这、这可能是……是光线问题!对,光线!”
他语无伦次,试图挽回颜面。
童鹤汀“或者是我今天出门急,拿、拿错了!”
姜宁“哦——”
姜宁拖长了语调,坐回座位,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
姜宁“原来是‘拿错了’啊。理解,理解,毕竟谁家没几块‘容易拿错’的表呢?”
姜宁“就像有时候,人也容易‘表里不一’。”
童鹤汀干笑了两声,额角似乎有汗珠渗出,之前那副风流倜傥的架势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和想要立刻消失的迫切。
童鹤汀“姜、姜小姐真是……目光如炬,哈哈,哈哈……”
姜宁悠悠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
姜宁(呸!死装男,就这还能跟我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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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姜宁还是跟着略显蔫巴的童鹤汀走进了那处位于旧法租界的私人画廊。
沙龙气氛诡秘,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香槟气泡破裂的细响和低声交谈。
童鹤汀似乎已经从昨天的打击中恢复了些许,但面对姜宁时,那点不自然依旧挥之不去。
他指着不远处一幅被不少人围观的画作。
童鹤汀“看,那就是覃山岚的新作,《沉睡的七重枷锁》。”
姜宁顺着他的指引望去,下一秒,她感觉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画布中央,一个苍白的人物沉睡在扭曲的、如同荆棘般的锁链缠绕中。
那沉睡的姿态,那种了无生气的脆弱感,几乎与病房里的谭惊鹊一模一样!
只是画中的背景更加阴暗混沌,仿佛置身于某个非现实的囚笼。
童鹤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语气恢复了点神神秘秘:
童鹤汀“我没说错吧?覃山岚的画,有时候预言性很强。”
童鹤汀“据说她作画时,状态很……特别,能捕捉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姜宁死死盯着那幅画,仿佛要通过目光将它灼穿。
惊鹊的秘密,这台名为“暗匣”的诡异相机,还有眼前这幅预示着沉睡的画作……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巧合?
她感到口袋里的“暗匣”似乎又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