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们继续这个步步惊心的故事。
自那日从镇国公府抄经回来,薛柠过了几天相对平静——至少表面平静——的日子。萧珩没有再传唤她,薛府众人对她的态度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带着审视的“礼遇”上。但薛柠心里的那根弦,却绷得更紧了。
“安静物品”……
系统这个离谱的判定,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她回想起书房里萧珩看她抄经时的眼神,那不像是对一个活生生的人该有的目光,更像是在审视一件……合乎心意的摆设?这比直接的恶意更让人毛骨悚然。
她试图分析萧珩的动机。一个权倾朝野的世子,时间宝贵,为何要浪费在一个他眼中“怕死”、“无趣”的庶女身上?只是为了满足某种观察“稀有物种”的癖好?还是说,他另有所图,想通过她这个薛家女,来试探或者牵制薛家?
薛柠想得脑仁疼,却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萧珩的心思,比最深的后宫还要难测。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怕死”和“安静”这两张护身符,目前看来似乎还有点用。虽然这“用处”让她感觉自己像只被猛虎圈养起来、随时可能被玩腻了吃掉的兔子。
这日,宫中有旨意传来,太后要在宫中设赏梅宴,邀请京中适龄的贵女们参加。用意不言自明——为几位适婚的皇子和宗室子弟相看。
薛府顿时忙碌起来,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个个如同打了鸡血,裁新衣,打首饰,练习仪态,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争奇斗艳的紧张感。
薛柠听到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又来了!又是这种大型作死现场!她必须、一定、肯定要躲过去!
她甚至提前三天就开始“病”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脸色苍白(用粉扑的),声音虚弱(饿的),完美演绎了一个感染风寒、病入膏肓的可怜人。
然而,她的“病”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不堪一击。
嫡母王氏亲自带着府医来“探望”,府医在王氏威严的目光下,战战兢兢地表示“四小姐只是略有虚弱,好生将养,出席宴会无碍”。王氏则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太后懿旨,岂能因小恙推辞?莫要失了薛家的体面,也……莫要辜负了世子爷的‘青眼’。”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薛柠的咽喉。她明白,这场赏梅宴,她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薛家绝不会放过这个可能进一步攀附萧珩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建立在她这个“棋子”的恐惧之上。
赏梅宴那日,薛柠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甚至略显陈旧的浅青色袄裙,头上只簪了朵小小的绒花,混在一群姹紫嫣红的贵女中,像个误入百花园的狗尾巴草。她努力降低存在感,恨不得能隐形。
宫中的梅林果然名不虚传,红梅白梅交错盛放,暗香浮动。宴席就设在梅林间的暖阁和亭台中,熏着暖炉,倒也并不寒冷。
薛柠照例选了个最偏僻、最靠角落的位置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只盼着宴会赶紧结束。
太后娘娘驾到,众人起身行礼。薛柠偷偷抬眼瞥去,只见凤座上的太后雍容华贵,目光慈和中带着锐利,扫过底下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几位皇子和宗室子弟也在一旁作陪,萧珩果然在列。他坐在离御座不远的位置,神色淡漠,仿佛周遭的喧闹与他无关。
宴会开始,丝竹悦耳,觥筹交错。贵女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或表演才艺,或巧笑倩兮,试图吸引座上贵人的注意。薛柠则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那碟精致的梅花糕,仿佛那是世间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或许是她这副“超然物外”(其实是怕死缩卵)的姿态,在争奇斗艳的人群中显得太过突兀,反而引起了太后的注意。
太后娘娘和蔼地笑了笑,目光落在薛柠身上:“那位穿着青衣裳的姑娘,是哪家的?瞧着怪安静的。”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薛柠身上。
薛柠手里的梅花糕差点掉在桌上。她慌忙起身,垂首行礼,声音细弱:“回太后娘娘,臣女……臣女是吏部侍郎薛明远之女,薛琳琅。”
“薛家的女儿啊。”太后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薛柠不得不抬起头,但眼睛依旧不敢乱看,只盯着地面。
太后打量了她几眼,笑道:“是个齐整孩子,就是腼腆了些。今日赏梅,诸位姑娘都展示了才艺,薛姑娘可有什么擅长的?”
薛柠头皮发麻。她有什么擅长的?擅长装死和怕死算吗?
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声音带着真实的惶恐:“回太后娘娘,臣女资质愚钝,琴棋书画皆不精通,实在……实在不敢献丑,污了太后和各位贵人的眼……”
她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薛明珠更是毫不掩饰地投来鄙夷的目光。
太后面上依旧带着笑,但眼神微动,似乎对薛柠这般“实诚”的怯懦也有些意外。她正要开口,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太后,儿臣倒觉得,薛姑娘性情率真,不擅虚饰,在这满园春色中,也别有一番趣味。”
说话的人,竟然是萧珩!
他端着酒杯,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评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满场皆静。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萧珩,又看看跪在地上抖得像筛糠的薛柠。
太后也微微挑眉,看了看萧珩,又看了看薛柠,眼底掠过一丝了然和深意,随即笑道:“珩儿说的是。率真亦是难得。薛姑娘起来吧,不必拘礼。”
薛柠几乎是魂飞魄散地谢恩,手脚发软地坐回原位。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萧珩……他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性情率真”?“不擅虚饰”?他是在讽刺她吗?还是……又在玩什么她看不懂的把戏?
她能感觉到,因为萧珩这一句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嫉妒、探究、难以置信……尤其是薛明珠,那眼神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接下来的宴会,薛柠如坐针毡,再美味的点心也味同嚼蜡。她能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偶尔会从萧珩那个方向扫过来,让她如芒在背。
宴会中途,更衣之时,薛柠刻意绕到人迹罕至的梅林深处,想透透气,平静一下几乎要崩溃的神经。
刚走到一株老梅树下,身后就传来了薛明珠冰冷的声音:
“薛琳琅,真是好手段啊!”
薛柠身体一僵,缓缓转身。只见薛明珠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堵住了她的去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嫉恨和怨毒。
“我倒是小瞧你了!”薛明珠一步步逼近,咬牙切齿,“装出一副可怜相,倒是把世子爷哄得替你说话!你以为攀上了世子爷,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做梦!你不过是个卑贱的庶女,世子爷只是一时新鲜,玩玩你罢了!”
薛柠心里叫苦不迭,她真想大喊: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但她不能。她只能继续扮演怯懦的庶妹,低着头,声音细弱:“大姐姐误会了……妹妹不敢……世子爷他只是……”
“闭嘴!”薛明珠厉声打断她,扬起手就想给她一耳光!
薛柠下意识地闭眼缩脖。
然而,预期的巴掌并没有落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握住了薛明珠的手腕。
萧珩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神色冷峻,目光如冰刃般扫过薛明珠:“薛大小姐,宫中禁地,举止还是端庄些好。”
薛明珠手腕被捏得生疼,对上萧珩冰冷的视线,吓得脸色惨白,所有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结结巴巴道:“世……世子爷……我……我只是和妹妹说笑……”
萧珩甩开她的手,语气淡漠:“是吗?本世子倒觉得不像。”
他不再看吓得魂不附体的薛明珠,目光转向一旁惊魂未定的薛柠。
薛柠抬头,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
“没事?”他问,声音似乎比刚才对薛明珠时,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薛柠连忙摇头,声音还在抖:“没……没事……多谢世子爷……”
萧珩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仿佛只是顺手解决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留下薛明珠怨毒又恐惧地瞪了薛柠一眼,带着丫鬟匆匆逃走。
薛柠独自站在梅树下,看着萧珩离去的背影,寒风拂过,吹落几片梅花瓣,落在她的肩头。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那这第三次呢?
他为什么要一而再、再三地……帮她?
难道真的像系统瞎猜的那样,这位世子爷,就好“怕死”和“安静”这一口?甚至开始对专属的“安静物品”产生了……保护欲?
这个念头让薛柠不寒而栗。
她一点也没觉得高兴,反而感到了更深的不安。被一头猛虎偶尔的“善意”圈养,比被直接无视,似乎更加危险。
因为这意味着,她已经被拖入了他的领地,再想轻易脱身,恐怕更难了。
【叮!目标人物萧珩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6点。宿主行为判定:持续激发目标人物的保护欲与掌控欲。警告:好感度提升速度超出预期,请宿主谨慎评估风险与收益。】
薛柠看着系统面板上跳动的数字,再回想刚才萧珩出现的那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剧情,好像朝着她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而她,似乎除了继续“怕死”和“安静”下去,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是,这种被动的、如同走在悬崖钢丝上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她看着满园看似绚烂、实则生长在严寒中的梅花,第一次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挣脱却又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萧珩的“青眼”,究竟是护身符,还是更华丽的催命符?
薛柠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前方的迷雾,似乎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