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萧珩那句“倒是识趣”，以及系统那句惊悚的“好感度+5”。
识趣？因为她怕死所以识趣？
这世子的脑回路是不是被权谋剧腌入味儿了？！
她一路冲回自己那个偏僻冷清的小院，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心脏还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过了好一会儿，狂乱的心跳才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浓浓的荒谬感。
“系统！你给我滚出来！”薛柠在脑子里咆哮，“刚才那个‘楚楚可怜’是怎么回事？！谁让你自动触发的？！还有，那10点积分怎么回事？！我辛辛苦苦（摸鱼）攒的点家底！”
【回答宿主。‘楚楚可怜’为被动防御技能，在宿主遭遇生命威胁且情绪波动达到临界值时自动激活，旨在最大化激发目标人物的怜悯或宽容心理，提高生存几率。技能消耗积分10点，为系统合理收费。】电子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合理个鬼！差点吓死我好吗？！还有，那个好感度怎么回事？+5点？萧珩他是不是有病？喜欢别人怕他怕得要死？”薛柠简直要抓狂。这完全偏离了她“摆烂等死”的初始计划啊！虽然加的是好感度，但这种因为“怕死”而加的好感度，怎么想怎么诡异，让人后背发凉。
【目标人物萧珩的心理动机系统无法完全解析。数据仅显示，在宿主表达出强烈的‘畏惧’与‘求生’意愿后，其好感度呈现正向波动。推测可能与目标人物厌恶虚假奉承、欣赏直白（哪怕是懦弱的直白）有关。建议宿主保持当前策略。】
“保持个屁！”薛柠啐了一口，“这次是运气好，下次万一他觉得‘怕死’的样子也很碍眼，直接把我剁了怎么办？”
她烦躁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原本想彻底当个透明人，混到剧情结束（或者混到被剧情杀），可现在好像不行了。萧珩注意到她了，虽然注意的方式很惊悚。而且因为这莫名其妙的5点好感度，她在薛府的处境恐怕也要变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薛柠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以前，她这个庶女在府里是真正的边缘人物，除了克扣用度时的刻意刁难，几乎没人理会。但现在，下人们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的敬畏和打量，送来的份例虽然依旧不算好，却也不再是明显的残次品。嫡母召见时，语气虽然依旧冷淡，却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动不动就斥责。而那位嫡姐薛明珠，更是几次三番想找她麻烦，但似乎又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制约着，只能用淬了毒的眼神狠狠瞪她。
这一切变化的根源，显然都来自赏花宴上萧珩那突如其来的、意味不明的“关注”。
薛柠心里叫苦不迭。这简直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板啊！
这日，薛柠正躲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偷闲，远远看见几个丫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带着兴奋和憧憬。
“听说了吗？下月初五，城外的皇家别苑有马球会！听说世子爷也会去呢！”
“真的？哎呀，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
“做梦吧你！那是贵人们去的地方，我们这些奴婢哪有资格……”
马球会？萧珩也会去？
薛柠耳朵动了动，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这种人多眼杂、容易发生“意外”的场合，绝对是剧情高发地！按照套路，肯定会有贵女“不小心”摔倒在世子马前，或者“意外”与世子组队之类的戏码。
她暗暗下定决心：这种场合，打死她也不去！必须想办法装病躲过去！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没过两天，嫡母王氏竟然亲自把她叫了过去，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意味：“下月初五的马球会，你准备一下，随你姐姐们一同去见见世面。”
薛柠如遭雷击，扑通一声跪下了（演技经过锻炼已臻化境）：“母亲明鉴！女儿……女儿近来身子不适，恐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贵人们，实在不宜出席这等盛会……”她咳了两声，努力做出虚弱的样子。
王氏端着茶盏，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过是些小毛病，将养两日便好了。府医看过了，说无大碍。届时多穿点，别失了薛家的体面。”
薛柠心里一沉。王氏这话，根本不是商量，是命令。看来，是赏花宴上那一出，让薛家觉得她这个原本无用的庶女，似乎……在萧珩那里有了点不一样的“价值”？哪怕这点“价值”是因为“怕死”得来的，也足够让他们想再试探一下了。
薛柠欲哭无泪。这下真是骑虎难下了。
拒绝是不可能拒绝的。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那天要怎么把自己裹成个球，缩在哪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才能降低存在感。
时间很快到了马球会当天。
皇家别苑果然气派非凡，草场广阔，彩旗招展。京中大半的勋贵子弟和闺秀都来了，衣香鬓影，笑语喧哗。
薛柠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藕荷色衣裙，头上只簪了根素银簪子，混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妹中间，像个误入孔雀群的小鹌鹑。她特意选了个离主看台最远、靠近边缘树林的席位，恨不得能隐形。
马球赛很是精彩，骏马奔驰，挥杆如风，引来阵阵喝彩。萧珩果然在场，他穿着一身玄色骑射服，身姿挺拔如松，策马挥杆间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轻易就成了全场的焦点。他所在一队优势明显，几乎所向披靡。
薛柠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个耀眼又危险的身影上移开，假装对场边的野花或者天上的云彩很感兴趣。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被那激烈的战况吸引，尤其是萧珩进球时，那干脆利落的动作，确实……很有观赏性。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点“危险”的欣赏压下去。美色误人，美色要命！
一场比赛结束，萧珩所在的红队大获全胜。他勒住马缰，微微喘息，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立刻有侍从上前递上水囊和汗巾。
不少大胆的贵女已经按捺不住，捧着准备好的汗巾、香囊或者饮品，娇羞地围了上去，想趁机献个殷勤。
薛柠看得咋舌。真是勇士啊！她默默地又往后退了半步，几乎要缩进树林的阴影里。
萧珩对那些围上来的莺莺燕燕视若无睹，只接过自家侍从递来的水囊喝了一口，目光淡漠地扫过全场，似乎在寻找什么。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了薛柠这个方向。
薛柠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鞋尖。不是吧？这么远也能看到？她今天存在感已经低到快和地上的草皮一个级别了！
然而，那道视线并没有移开。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萧珩竟然驱马，不偏不倚地，朝着薛柠所在的这个偏僻角落，缓缓走了过来。
哒、哒、哒……
马蹄声不疾不徐，却像踩在薛柠的心尖上。她周围的窃窃私语声瞬间消失，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过来，比上次在薛府花园更加灼热、更加复杂。
薛柠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又想干什么？！
萧珩一直走到离她席位几步远的地方才停下。高大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热气几乎能拂到薛柠脸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刚运动过，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薄红，眼神却依旧深邃难测。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
全场静得可怕。
薛柠头皮发麻，脑子里飞快运转。他这是什么意思？等着她像其他贵女一样上前献殷勤？可她什么都没准备啊！而且她也不敢啊！
电光火石间，薛柠福至心灵（或者说被求生欲驱使），她猛地端起自己面前小几上那杯——因为紧张一直没敢喝、已经半凉的、最普通不过的茶水，往前迈了一小步，双手微微颤抖地举过头顶，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显而易见的惶恐：
“世……世子爷……打……打马球辛苦了……请……请用茶……”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看萧珩的表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按流程走了！虽然寒酸了点！求放过！
空气再次凝固。
所有人都惊呆了。用……用茶？还是这种看起来就廉价的、半凉的茶水？这薛家庶女是疯了还是傻？她是在羞辱世子爷吗？
连萧珩身边的侍卫都皱起了眉头，手按在了刀柄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萧珩看着那杯被举到自己马前、微微晃动的茶水，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吓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小鹌鹑，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居然……俯身，伸手，接过了那杯茶。
动作自然，仿佛接过的是什么琼浆玉液。
他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低头，抿了一口。
“嗯。”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尚可。”
说完，他调转马头，径直离开了，再没看薛柠一眼。
留下全场石化的人群，和举着双手、僵在原地的薛柠。
风吹过，薛柠只觉得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而她的脑子里，那个阴魂不散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叮！目标人物萧珩好感度+3。当前好感度：9点。宿主行为判定：……真诚（？）……不拘一格（？）……系统分析模块过载……】
薛柠：“……”
真诚？不拘一格？
她看着萧珩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对这个男人的心思，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真正意义上的好奇。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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