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靠在断壁上，指尖摩挲着白刚送来的压缩饼干，包装袋上还带着点余温。这已经是白连续第三十天给她送东西了——从一开始的干净绷带、瓶装水，到后来的热乎饭菜、缝补好的作战服，甚至还有昨天那管据说能快速愈合伤口的药膏。
“喏，这个你带着。”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逆着光站着，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额角还挂着汗珠，“里面有罐头和净水片，还有你上次说好用的那种止血粉。”
柒接过背包，指尖无意中碰到白的手，烫得惊人。她皱了皱眉：“你手怎么回事？”
白慌忙缩回手，往身后藏了藏，笑着打哈哈：“没事没事，可能是路上太晒了。”
柒盯着她袖口露出的那块红肿——像是长时间被什么东西磨的。这一个月来，白总是来去匆匆，眼底的青黑一天比一天重，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哑，今天甚至带了点喘。柒不是傻子，她能感觉到白在硬撑，可每次问起，白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柒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冷硬如旧，“你要的金银珠宝，我已经让手下在废墟里找了；你要的设备零件，也给你攒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说了，你费这么大劲接近我，到底图什么？”
白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弯起眼睛：“不是说好了吗？交易啊。我给你提供物资，你给我提供保护。”
“交易？”柒扯了扯嘴角，带着点嘲讽，“你每天送来的东西，早就超过‘交易’的范畴了。”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白苍白的脸，“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视线：“真的没事……对了，这个给你。”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盒子，塞到柒手里，“上次你说喜欢甜的，这是我找了好久才弄到的糖。”
柒打开盒子，里面是几颗用玻璃纸包着的水果糖，在灰暗的末日里显得格外鲜亮。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却没冲淡心里的疑惑。
白转身要走，柒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柒甚至能摸到她皮下突出的骨头。
“你的手。”柒的声音沉了沉，“到底怎么弄的？”
白的眼圈突然红了，却还是咬着唇摇头：“真的没事……柒，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柒站在原地，看着白踉跄的背影消失在废墟尽头，手里的糖突然变得有些发苦。
夜里，柒摩挲着那个装糖的盒子，脑子里全是白躲闪的眼神、发烫的手、越来越哑的声音。她想起白每次送来的饭菜都带着烟火气，不像末日里的速食；想起白缝补的衣服针脚细密，带着种不属于这里的精致；想起白背包里偶尔掉出来的、印着奇怪文字的票据……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柒低声自语，将盒子握紧。她不知道白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知道那些物资是白打三份工换来的，不知道白为了穿越两个世界的缝隙，每次都要忍受撕裂般的疼痛。
但她知道，这个总是笑着给她送东西的女孩，正在用一种她看不见的方式，为她付出着什么。而这份付出，重得让她有些心慌。
窗外的风呜咽着穿过废墟，柒将那颗没吃完的糖含在嘴里，甜味慢慢渗进心里，却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她突然很想抓住白，逼她说出真相——哪怕真相会打破这诡异的“交易”，哪怕会失去这些温暖的物资。
她只想知道，那个总是笑得一脸灿烂的白，到底在独自承受着什么。柒正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白做的红烧肉香气还在鼻尖萦绕。
不知不觉的，没有想过对面的白突然“咚”一声趴在了墙壁上面，半边脸正好埋在他的臂弯里，银白色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
“喂。”柒皱了皱眉，用手肘碰了碰她，“装死？”
没反应。
他这才觉得不对劲，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不烫，反而是一片冰凉。柒心里一沉，一把将她捞起来，发现她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麻烦。”他低骂一声，动作却不敢怠慢，伸手去翻白那个不离身的小背包。他记得里面总装着各种药品，可指尖摸到的却不是熟悉的药瓶，而是一沓折叠起来的纸片。
柒随手抽出来一看，动作瞬间僵住。
那是几张皱巴巴的账单，上面印着他看不懂的文字，却能认出数字——一串长长的、足以让末日幸存者咋舌的数字。还有几张小卡片，边缘磨得发白，上面似乎印着人像，背景是他从未见过的高楼大厦。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条，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明天去超市买碘伏和纱布，柒的伤口该换了。对了，晚上还要去餐厅洗碗，不然这个月房租交不上……”
柒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捏着那张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终于明白白为什么总是来去匆匆，为什么手心总有磨破的茧子，为什么眼底的青黑浓得化不开——那些他以为“随手得来”的物资，那些温热的饭菜，那些细致的照顾，全都是她用另一种方式，一点一点换来的。
不是末日里的掠夺，不是交易里的等价交换，而是……用她自己的辛苦，在另一个他不知道的世界里，为他攒来的。
他想起白每次笑着递过饭菜时，额角的汗珠；想起她缝补衣服时，指尖不小心被针扎到，却只是咬着唇继续；想起她总说“没事”，却在转身时踉跄的脚步……
“蠢货。”柒的声音哑得厉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密密麻麻地疼。他这辈子见过无数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见过背叛，见过利用，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可以在自己的世界安稳生活，却非要跑到这末日里，用尽全力对他好，好到连自己都不顾。
他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白，她的眉头还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都在担心什么。柒伸出手，笨拙地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动作竟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原来那些“交易”，从一开始就是她的借口。
原来他所谓的“麻烦”，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温暖着他这颗早已冰封的心。
柒将白抱紧了些，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一直以来坚不可摧的信念，在这一刻悄然崩塌。他是首席暗影刺客，是只会杀人的机器，可为什么看着这个为他耗尽心力的女孩，他会觉得……心疼？
废墟外的风还在吹，柒却第一次觉得，这末日的寒冷，好像没那么刺骨了。他低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下次……换我来。”
怀里的白似乎动了动，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听到了。白醒来时，头痛得像要裂开，浑身酸软得提不起力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白迷迷糊糊的下来了，揉了揉眼睛，她艰难挣扎着坐起身，刚想喊柒，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动。
“谁？”她吓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墙角退去。末日里的任何一点异动都可能意味着危险，她握紧了口袋里那把小小的折叠刀——那是她从出租屋带来的，聊胜于无。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逆光中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手里拖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正是柒。他似乎没注意到屋里的动静，侧身进门时，麻袋不小心撞到了门框，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白被这声响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折叠刀“啪嗒”掉在地上。
柒这才抬眼看见她，眉头瞬间拧起：“醒了？”
白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柒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将手里的麻袋朝她扔过来。麻袋带着风砸在她面前的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吓得她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找死啊！”柒的怒吼声紧随其后，他捂着自己的胳膊，脸色黑得像锅底，“不知道出声？差点被你吓出刀来！”
白这才看清，他胳膊上划了道血口子，虽然不深，却在往外渗血。想来是刚才进门时没防备，被她的反应惊得手忙脚乱，不小心被麻袋上的铁丝划到了。
首席暗影刺客居然会被“吓”到？还因此受伤？
白愣了愣，看着柒气呼呼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她连忙爬起来，想去拿医药箱：“你受伤了，我给你处理……”
“拿着。”柒没理她的话，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麻袋，语气依旧不善，“你不是一直想要这些破玩意？”
白疑惑地蹲下身，解开麻袋的绳子——里面赫然是几根金灿灿的金条，还有几个镶嵌着宝石的首饰盒，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耀眼的光。
“这是……”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抬头看向柒，“你去哪里弄来的？”
“银行VIP室。”柒撇了撇嘴，像是在说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那破地方锁死了，费了点劲才撬开。里面的破烂玩意儿挺多，捡了点看起来值钱的。”
他顿了顿，耳根微微发红，语气硬邦邦地补充了句：“反正放着也是积灰，你不是喜欢吗？拿着。”
白看着那些金条，又看看柒胳膊上的伤口，突然鼻子一酸。她想起自己为了给他买药品打三份工，可柒为了这些她随口一提的“想要的东西”，竟然跑去危险的银行废墟，还因此受了伤。
这个总是说着“麻烦”、“滚”的刺客，其实一直都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柒……”白的声音带着点哽咽，“谢谢你。”
柒别过脸，不去看她泛红的眼眶，闷闷地说：“谢什么，交易而已。你给我做饭，我给你找东西，公平。”
可他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白小心翼翼地把金条收起来，然后拿起医药箱走到柒面前，轻轻握住他受伤的胳膊：“我给你处理伤口吧。”
这一次，柒没有拒绝，只是在她用碘伏消毒时，闷哼了一声，却乖乖地没动。
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还有那袋闪着金光的金条上。白低头给柒包扎伤口，嘴角忍不住扬起——原来被首席暗影刺客放在心上的感觉，是这么温暖。
而柒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心里那点因受伤而起的烦躁，早已烟消云散。他想，或许带个“麻烦”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她会为了几根金条高兴得像个孩子，也会为了他一道小伤口紧张半天。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不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