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里的光线昏昏沉沉，白看着满是灰尘的病床和散落的玻璃碎片，忍不住皱起眉，戳了戳旁边靠在墙上的柒：“我们今晚睡这里吗？”
柒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语气不耐：“随便找个地方躺。”
“可是这里好脏啊，还有玻璃渣……”白蹲下身扒拉着地上的碎石，“而且床板都断了，怎么睡啊？你平时都睡这种地方吗？也太朴素了吧……”
柒捂着额头，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女人从进来就没停过嘴，一会儿嫌灰尘大，一会儿嫌光线暗，现在又开始挑剔睡觉的地方。他这辈子执行任务睡过尸堆、蹲过通风管，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怎么到她这里就有这么多讲究？
“闭嘴。”柒的声音冷了几分，“再吵就出去睡。”
白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委屈地抿了抿唇，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
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兔子，柒心里那点烦躁莫名淡了些。他放下手，沉声道：“说吧，具体要做什么。”
交易归交易，他没耐心陪她耗。
白眼睛一亮，立刻凑过来：“我听说末日里有很多遗留的黄金珠宝，还有那些废弃的科技设备，你能帮我找一点吗？”
柒皱起眉：“那些没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在这世道，粮食和武器才是硬通货，黄金珠宝连块压缩饼干都换不到。
“有用的！很有用！”白用力点头，心里却在想，这些东西拿回现实世界，足够她交清学费和房租了，说不定还能剩点给房东阿姨买点水果，“你帮我找到这些，我给你双倍的报酬！热饭、药品，随便你挑！”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能不能……偶尔带我在附近走走？当然了，你得保证我的安全。”
话音刚落，柒手里的魔刀千刃“唰”地一声出鞘，刀尖稳稳地停在她鼻尖前，寒气逼人。
“你有完没完？”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不是你的保镖。交易里没说要陪你闲逛。”
白被吓得往后缩了缩，却还是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报酬可以再加！我……”
“我不缺。”柒打断她，眼神里的杀意又浓了几分，“要么按原交易来，要么现在就滚。”
白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还有那把随时可能刺下来的刀，心里泛起一阵委屈。她只是想多攒点东西，只是想在这陌生的地方多一点安全感，怎么就这么难？
她慢慢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没再说话，只是那双杏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看着就让人莫名心软。
柒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刀尖却始终没有再往前递。
诊所里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着穿过走廊。
柒盯着地上的白，看着她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肩头，像一捧无人问津的雪。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重了些，可刺客从不需要多余的温情，心软只会坏事。
可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又莫名想起百货大楼里她被欺负时的绝望——那时候他能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人，现在却对着她的眼泪无计可施。
魔刀千刃的刀尖微微垂下了半寸。
柒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收了刀，转身走到角落，背对着她坐下，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没同意，也没拒绝。
白看着他的背影，悄悄抹了把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她就知道，他不会真的对她动杀心的。
夜色渐深，诊所里安静下来。白蜷缩在离柒不远的地方，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渐渐睡着了。梦里，她抱着一大堆黄金珠宝，柒跟在她身后，虽然还是一脸不耐烦，却始终没有离开。白见柒背对着她不动，又悄悄挪过去，膝盖几乎要碰到他的衣角。她知道这刺客吃软不吃硬，索性放低姿态，声音软得像棉花糖：“柒，拜托啦，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你看我一个人也不敢出去找……”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看他，杏色的瞳孔里盛着恳求，银白色的发丝垂在脸颊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柒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冷声道：“滚。”
“我加‘钱’行不行？”白赶紧抛出诱饵，生怕他真的动怒，“一日三餐！顿顿都是热的！有肉有菜，还带汤！”
柒的动作猛地一顿。
一日三餐？
他想起那盒红烧排骨的味道，想起米饭混着酱汁的温热口感，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在这末日里，能有一顿热食就已是奢望，一日三餐？这女人是在开什么玩笑？
“还有点心哦。”白见他有松动，连忙趁热打铁，“我可以给你带那种软软的蛋糕，还有……还有甜甜的糖果。”
这些都是她在出租屋附近的小卖部经常买的东西，此刻说出来，却像是什么稀世珍宝。
柒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眉头紧锁。他是首席暗影刺客，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怎么会被几顿饭和点心收买？这太荒唐了。
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热饭的香气，还有白递给他饼干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少废话。”他最终还是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些，“没得谈。”
话虽如此，却没再赶她走。
白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这是心动了，只是拉不下脸承认而已。
她偷偷笑了笑，没再继续纠缠，只是从包里摸出一块包装好的草莓味软糖，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身边的地上：“这个……先给你尝尝？算定金。”
柒瞥了一眼那块粉嫩嫩的糖果，包装纸上画着卡通图案，和他身上的血腥气格格不入。他没动，也没说话。
白见状，识趣地退开了些，乖乖坐在一边，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知道，这桩“加钱”的交易，其实已经成了。
而角落里的柒，在她转身之后，悄悄用指尖碰了碰那块软糖。塑料包装的触感很陌生，带着点廉价的甜味，却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一日三餐……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把糖果扔出去，只是别过脸，看向窗外的风沙，耳根却悄悄泛起了一点红。
首席暗影刺客的威严？
好像……偶尔丢一次也没关系。“还有蔬菜水果呢！”白见柒不为所动，又抛出重磅诱饵，“零食也管够，薯片、巧克力……只要你帮我，我还能给你额外‘工资’，比如那种进口的牛肉干！”
她越说越起劲，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推销什么绝世珍宝：“求你了柒，就带我出去看看吧？我保证乖乖的，绝不乱跑，就看一眼行不行？”
柒看着她那副眼巴巴的样子，银白色的长发被风掀起几缕，贴在泛红的脸颊上，像幅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的画。他沉默了几秒，心里那杆秤不知何时已经歪了——到底是为了那些听着就诱人的食物，还是因为她眼里的期待太过灼热，连他这颗捂不热的心都被烫了一下，他自己也说不清。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走向诊所那扇破窗。
白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柒突然转身，伸手将她打横抱起。熟悉的失重感传来，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瞬间贴在了他带着薄茧的颈侧。
“你、你要干嘛？我们还在交易呢……”白吓得声音都抖了，生怕他是气极了要把自己扔出窗外。
柒没说话，手臂一用力，抱着她纵身跳出窗户。破玻璃在脚下碎裂，风声在耳边呼啸，白只觉得眼前一花，下一秒就被他稳稳地放在了诊所的房顶上。
“哇……”
白下意识地低头，又赶紧捂住嘴。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废墟，断壁残垣在昏黄的阳光下延伸到天际，远处有变异生物的嘶吼传来，却被风吹得很淡。这是她第一次从高处俯瞰这个末日世界，荒凉，壮阔，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柒就站在她身边，黑色的作战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他没看她，只是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像是在确认什么。
白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不耐烦的样子，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试探着往他身边挪了挪，小声问：“你……你是同意了吗？”
柒依旧没说话，却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丢给她。
白接住一看，是块包装简单的压缩饼干，还是她之前给他的那块。
“……”她有点懵，这是啥意思？
就在这时，柒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看完了就下来。”
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这是……默认了？
她看着柒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首席暗影刺客，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打交道。至少，他愿意带她来看这一眼末日的风景。
风还在吹，带着风沙的气息，却不再让人觉得害怕。白握紧手里的压缩饼干，看着身边那个沉默的身影，突然觉得，就算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只要有他在，好像也能慢慢走下去。
“柒，”她鼓起勇气，声音清脆，“谢谢你。”
柒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轻得像风拂过。
但白听见了。
她笑了起来，银白色的长发在风里飞扬，像一捧终于找到了光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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