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如瀑，从裂开的碎片中倾泻而下，瞬间在我们三人周围撑起一道旋转的扇形屏障。那层光壁薄得像纸，却硬生生挡住了黑雾洪流的冲击。我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头顶的石梁簌簌落灰，可那道光没有碎。
它在转，像一把看不见的巨扇缓缓展开。
我跪在地上，手还举着，但已经不是我在支撑这股力量。碎片自己浮了起来，悬在半空，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一圈圈流转，像是呼吸。它开始吸收四周残存的气息——黎姿指尖残留的银芒、孟子晴掌心渗出的血纹金光，甚至地底那些尚未熄灭的脉动，都被抽成丝线，缠绕着注入我的胸口。
那一瞬，我听见了风声。
不是眼前的风，是记忆里的。青丘桃林间，桃花落在扇面上的声音；昆仑雪峰上，寒风吹过山崖的呼啸。还有更远的，父亲在深夜擦拭残片时，低声念的一句咒语。
体内的灵力开始回流，不是蛮横灌注，而是像溪水归川，温润地淌进经脉。我咳出一口血，可这一次，喉咙不再发腥，肺腑间的堵塞感一点点散开。
“杨毅……”黎姿趴在我肩上，声音很轻，但她抓住我的手没松。
我低头看她，她眼里有光，不是仙力的银辉，是一种我认得的东西——信任。那种不管前路多黑都愿意跟着你走到底的信任。
孟子晴靠在我另一侧，左臂还在流血，布条早就湿透了。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把手重新压上来，贴在那块仍在发光的纹路上。
“别断。”她说。
我没点头，只是把心口的震动攥得更紧。
头顶的碎片忽然嗡鸣一声，符文收敛，裂缝合拢，化作一道凝实的光刃，直直落入我手中。我握住它，就像握住前世那把玉清昆仑扇的柄。
睁眼的刹那，视野变了。
不再是昏暗的石室，而是透过一层淡青色的光去看世界。魔界头目站在远处，掌心黑球已压缩到拳头大小，幽光吞吐，随时会爆。他的长袍猎猎，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可我看得清楚——他左眼深处那道红痕正在颤抖，像是被什么烫到了。
我知道那是魔尊的印记。
也知道，现在该轮到我了。
我抬手，将光刃横于胸前。它不重，反而轻得像一片羽毛，可当我挥下时，整座石室的空气都被割开。一道弧形风暴迎面撞上黑球，轰然炸响。
冲击波掀翻了石台边缘的碎石，墙皮大片剥落。头目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背脊狠狠砸在墙上，嘴里喷出一团黑雾。他挣扎着要站起，可那道红痕突然裂开一丝，鲜血顺着脸颊滑下。
黑球没炸。
它卡住了。
不是被我的力量压制，而是内部出现了紊乱。那团凝聚到极致的魔气开始扭曲、膨胀，又猛地收缩，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扯。
“不可能！”他嘶吼，双手死死按住胸口，“你根本没完全觉醒！这扇子怎么会听你？”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答案。
它听的从来不是“司音”这个名字，也不是什么血脉宿主。它回应的是此刻站在这里的三个人——一个用血连着地脉，一个用命护住屏障，一个哪怕快倒下也不肯放手。
这才是钥匙。
我一步步往前走，腿还在抖，每一步都在疼，可手中的光刃越来越稳。头目想逃，可他的脚像是被钉住了。他瞪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恐惧。
“你以为你是诱饵？”我停在他面前，光刃指向他的咽喉，“可你忘了，我们之间，从来就不讲输赢。”
他张嘴想说什么，可下一秒，我挥下了扇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一道清光掠过。他的护甲碎成粉末，黑球当场崩解，化作无数黑烟四散。那些怨魂哀鸣着消散，连影子都没留下。
他跪倒在地，捂着胸口，红痕彻底裂开，黑血不断涌出。他抬头看我，嘴唇颤抖：“你……不该活着……魔尊不会放过你们……”
话没说完，整个人瘫软下去，再不动了。
石室安静下来。
连风都停了。
我站着，手里的光刃渐渐黯淡，最后缩回碎片形态，轻轻飘落回我掌心。它不再滚烫，而是温温的，像一块贴身戴久的玉。
膝盖一软，我单膝跪地，喘着气。肋骨处还在痛，嘴角又有血渗出来，但我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力量还在循环，虽然微弱，却没有断。
“哥……”孟子晴靠过来，声音发虚，“他死了吗？”
我摇头：“不知道。但一时醒不了。”
黎姿撑着地面站起来，走到我身边蹲下。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擦掉我脸上的血。她的手指有点凉，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你喊出名字的时候，”她终于开口，“我就知道它会回来。”
我看着她：“你也信它会醒？”
“我不是信它。”她望着我，眼睛亮得惊人，“我是信你。”
孟子晴笑了下，靠在石台上：“我爸要是知道我们仨在这儿打了一场神仙架，非得骂死我弄脏校服不可。”
我也笑了，笑得牵动伤口，又咳了一下。
可心里是暖的。
这片刻的安宁来得太不容易。我们三个都伤了，累得连抬手都觉得沉，可谁也没想着离开。我们就这么坐在原地，靠着彼此，听着彼此的呼吸。
碎片躺在我掌心，微微发烫。
忽然，它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危险，也不是共鸣，而是一种……牵引。
我皱眉，试着感应它的方向。它指向石室角落，那里堆着些倒塌的木架和碎陶片，看起来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黎姿察觉到我的动作。
我摇摇头，慢慢爬起来，拖着腿走过去。孟子晴想拦我，被我摆手制止。
我蹲下身，用手拨开瓦砾。指尖触到一块冰冷的石头，再往下一抠——
一抹微弱的青光闪现。
我愣住。
那是另一块碎片。
比之前任何一块都要小，只有指甲盖大，藏在一块破陶罐底部的夹层里。它几乎没有任何能量波动，若不是手中这块主动示警，根本发现不了。
我把它捡起来，放在掌心。
两块碎片靠近的瞬间，同时亮了一下。
不是强烈的光芒，而是一种柔和的、像是心跳般的脉动。它们贴在一起，边缘微微融合，像是终于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另一半。
“最后一块……”黎姿站在我身后，声音有些抖。
我握紧它们，感受着那点温热。
原来它一直在这里。
躲过了争夺，避开了搜寻，静静等着这一刻。
等我们三人一起站在这里，等扇子听见主人的心跳。
孟子晴慢慢挪到我旁边，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光点，忽然说：“你说……它是不是一直在等我们？不是等你变强，也不是等集齐所有碎片。”
她顿了顿，笑了。
“是等我们三个，真的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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