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我撑着膝盖,一点一点把身子抬起来,掌心那块碎片还贴在胸口,温热没散。
黎姿坐在我左边,手指搭在石台上,指尖微微发颤。她刚才那一层屏障几乎耗尽了力气,现在连说话都费劲。孟子晴靠在右边,手臂上的布条已经黑了一片,但她还是把左手压在地上,像是怕地脉的纹路断了联系。
“他还动吗?”她声音哑着。
我看向角落。魔界头目仰面躺着,长袍裂开大半,胸口塌陷下去一块。他没再站起来,也没有呼吸起伏。可我不敢松劲,刚才那一击虽重,却未必能彻底封死一个活了千年的残魂。
我低头看手里的碎片,它不再震动,只是静静贴着我的皮肤,像睡着了。
可就在这时,它忽然轻轻一跳。
不是警报式的震颤,也不是战斗时的嗡鸣,而是一种缓慢、稳定的搏动,像脉搏,又像钟摆。我愣了一下,下意识顺着它的方向转头——是石室最偏的角落,一堆倒下的木架和碎陶罐压在一起,之前被我们打斗掀翻后就没再碰过。
“那边……”我开口,嗓音干涩。
黎姿立刻察觉,“怎么了?”
“它想让我过去。”我把碎片攥紧,慢慢撑着石台起身。腿软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沙上,但我必须过去。
孟子晴想拦,刚抬手就皱眉咬住嘴唇,“别硬撑。”
“不是硬撑。”我说,“是它自己要我去。”
我挪到那堆废墟前,蹲下身,用手一点点拨开碎木和陶片。指尖触到底部一块凹进去的石头,再往里抠,摸到一道细缝。我用指甲撬开夹层,一抹极淡的青光从缝隙里透出来。
很小的一块。
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颜色比其他碎片更浅,像是被岁月磨去了光泽。它躺在那里,几乎没有灵力波动,若非手中这块突然牵引,我根本不会注意到。
我把它取出来,放在掌心。
两块碎片靠近的瞬间,同时亮了一下。不是爆发式的光,而是像水波荡开一圈涟漪,柔和地扩散出去。它们贴在一起,边缘微微颤动,仿佛在确认彼此的身份。
“最后一块……”黎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没应她,只是看着这两片安静融合的残片。它们不像之前那样排斥或抗拒,反而有种久别重逢的默契。我试着将最初那块也凑近,三片并列放在手心。
刹那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从碎片中升起,顺着掌心涌入经脉。不是强行灌注的力量,而是一种回应——像是我体内某处被打开了开关。
“它们……连上了?”孟子晴扶着墙走近,盯着我手心,“真的能拼回去?”
“还不完整。”我摇头,“但至少,缺的最后一角找到了。”
话音刚落,三块碎片忽然齐齐一震。光芒由内而外亮起,形成一个闭合的环形光晕,绕着手心缓缓旋转。那光很弱,却稳定,持续了将近十息才慢慢沉下去。碎片没有分开,也没有继续融合,但那种“缺失”的感觉消失了。
我知道,集齐的可能,真的存在了。
黎姿伸手覆上来,掌心贴住我的手背。她的温度很低,带着一丝仙力特有的清凉感。她没说话,只是用这种方式传递力量。孟子晴犹豫了一下,也将沾着血的指尖轻轻搭在碎片边缘。
三人气息交汇的那一刻,碎片再次发出一声极轻的震颤,像是回应,又像叹息。
“原来它等的不是时间。”孟子晴忽然笑了,笑得有点疲惫,却很真实,“也不是你变强。是我们三个,一起站在这里。”
我没有反驳。这一战从开始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如果没有黎姿读取护甲弱点,没有孟子晴用护身符引动地脉,哪怕我觉醒全部记忆,也挡不下那一记自爆。
这扇子认的,从来就不只是“司音”。
我缓缓收拢手指,将三块碎片握紧。它们贴合得很自然,像是原本就该如此。后颈那道红痕隐隐发烫,但不再是撕裂般的痛,而是一种熟悉的灼热,像有人在远处点燃了火堆,照亮了归途。
“接下来呢?”黎姿问。
我抬头看她,“先离开这里。”
她点头,弯腰想扶我,却被我轻轻推开,“我能走。”
一步一晃,但没停下。孟子晴走在最后,脚步虚浮,却坚持没让人扶。我们三人靠着石台慢慢移动,谁也没再提那个倒地的身影。他或许没死,但至少现在,他已经构不成威胁。
石室入口被碎石半掩着,外面天色已暗。海风顺着裂缝吹进来,带着咸腥味和夜晚的凉意。我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狼藉的战场。
木架塌了,石台裂了,地面布满焦痕和血迹。可那块藏在陶罐夹层里的碎片,终究还是被我们找到了。
“回家吧。”我说。
孟子晴哼了一声,“我爸要是知道我翘自习跑海边古迹打架,非得拿扫帚追着我打。”
“那你下次别穿校服来。”我扯了下嘴角。
黎姿没笑,只是静静看着我,“你手里握着的东西,以后会越来越重。”
“我知道。”我低头看掌心,“但它现在很轻。”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出石室。月光照在台阶上,映出三个人歪斜的影子。脚下的路坑洼不平,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但我们走得还算稳。
快到山道拐角时,我忽然停了一下。
掌心的碎片,又轻轻跳了一次。
不是警示,也不是共鸣。
更像是,某种遥远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