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的震动还在持续，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突然松了半寸。我来不及细想那纹路蔓延的方向，只把折扇虚影往地上一压，残存的灵力顺着震感扫出一圈弧线。黑雾撞上这道屏障，速度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黎姿抬手，在我们头顶撑起一层薄光。她指尖抖得厉害，银色屏障像是风里摇的纸片，可她没放手。孟子晴咬着牙，把烧伤的右臂狠狠按进石缝，掌心血混着金光渗进去。那纹路亮了一下，整块地面微微发烫。
头目掌中的黑暗球体猛然胀大，像要撑破皮囊。冲击波冲过来时，空气都变了质地，压得人胸口闷痛。折扇虚影“啪”地碎开，我被掀得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石面上，火辣辣地疼。喉咙一甜，血从嘴角淌下来，滴在手背上。
黎姿的屏障裂了道口子，黑雾钻进来，舔上她的肩膀。她闷哼一声，整个人晃了晃，却还是撑着手不肯倒。孟子晴的手指已经抠进了石头里，指甲翻裂，血顺着地纹流得更急。她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别……散开。”
我没应声，只是伸手去够胸口的碎片。它还在，但冷得像块铁。刚才那一击抽空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像在拉风箱。我抬头看头目，他站在原地，长袍猎猎，掌心的黑球已经膨胀到脑袋大小，四周的光线都被吸了进去，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他知道我们撑不住了。
我也知道。
可我还是把碎片攥紧了些，贴在心口。它不动，但我能感觉到一点微弱的跳动，像是睡着的人心脏还在搏动。黎姿侧过脸看我，嘴唇干裂，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它记得你。”
我点头。
孟子晴忽然低笑了一声，嗓音沙哑：“我爸说……这护身符是用昆仑山下的石髓做的。他说，只要杨家人不松手，它就不会断。”她抬起左手，血糊满了掌心，“现在，它连着你们俩了。”
黑雾卷得更急，像风暴前的漩涡。我知道下一波冲击会直接撕开我们的防线。我看了眼黎姿，她眼神没散；又看了眼孟子晴，她咬着牙，脸上全是汗。
“那就别松。”我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头目的手掌猛地往下压。
黑色洪流轰然炸开，像山崩一样砸下来。我本能地抬手挡在胸前，碎片贴着皮肤，突然烫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反向的力从它内部涌出，推着我的手臂往前送。不是我主动发力，而是它自己在动。
黎姿的屏障彻底碎了，她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我身上。我后背重重磕在地上，肋骨处传来一阵钝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刮。孟子晴的手被震离了石缝，但她立刻又扑回来，用左臂死死压住那道纹路。
黑雾裹着腐臭的气息扑上来，黏在皮肤上像湿泥。我感觉意识开始模糊，耳朵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都在晃。可我还睁着眼，盯着前方那团越来越近的黑暗。
碎片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烫，而是一种熟悉的牵引感，像是有人在远处喊我的名字。我下意识把它举到面前，指节因用力泛白。它表面浮起一道极细的裂痕，清光从里面透出来，只有头发丝那么细，却硬生生在黑雾中划出一道口子。
黎姿趴在我肩上，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她呼吸很浅，但手指还在动，一下一下，像是在写字。我低头看，她沾了血的指尖在我掌心划了个“三”字。
三。
三生三世。
三个人。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子晴！”我哑着嗓子喊。
她抬起头，眼睛几乎睁不开，可还是点了下头。
“别让它切断我们。”我把碎片按在三人交叠的手上，“还活着，就还连着。”
她笑了下，血从嘴角流出来。然后她把手压得更紧，额头抵在石面上，像是要把命压进这块地里。
黑雾撞上那道清光，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光太弱，撑不了多久。我能感觉到碎片的热度在下降，震动也越来越微弱。它快不行了。
就像我们一样。
可就在那一瞬间，黎姿忽然动了。她挣扎着抬起手，指尖触到碎片边缘。一道银光顺着她的手指流进去，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种……唤醒。
碎片猛地一颤。
整座石室的地面同时震了一下，比之前那次更沉，像是地底有什么东西翻了个身。那些纹路全亮了，金、银、青三色顺着石缝爬行，交汇在我们脚下。一个模糊的图案浮现出来——像是一把打开的扇子，中间缺了一角。
头目第一次变了脸色。
他掌中的黑球剧烈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他低吼一声，想再压下去，可那股力量已经不受控制。黑雾开始回缩，不是因为他收手，而是被某种东西逼了回去。
碎片在我手里旋转了一圈，清光暴涨。
它照到了头目的脸。
那一刹那，我看清了他的眼睛——不是纯黑，而是左眼深处有一道红痕，像被什么东西缝进去的线。他察觉我在看，猛地抬手遮住，可已经晚了。
“你看见了？”他声音变了，不再沙哑，反而带着一丝冷笑，“那是魔尊的印记。也是你的归宿。”
我没答。只是盯着那道红痕，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塌了一下。
前世的记忆翻上来一点——不是画面，是感觉。那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那种亲手斩断羁绊的决绝。我记得这道痕。我不止见过一次。
他是我父亲当年亲手封印的叛将。
也是……被魔尊第一个种下蚀魂咒的人。
“所以你是诱饵。”我开口，声音很稳，“你根本不是来抢扇子的。你是来引我们耗尽力量，等它自毁。”
他咧嘴笑了，牙齿黑得发紫：“聪明。可惜太迟了。”
他双手合拢，黑球压缩成一团，准备最后一击。
我知道挡不住。
可我也知道，不能退。
我转头看了眼黎姿，她正看着我，眼神清亮。我又看了眼孟子晴，她靠着我，呼吸微弱，可手指还勾着我的袖子。
“如果必须同归于尽，”我握紧碎片，清光映在瞳孔里，“那就一起下地狱。”
我站起来，哪怕腿在抖，哪怕血从嘴里不断涌出。我把碎片高举过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那个名字——
“司音！”
不是呼唤，是宣告。
碎片在空中裂开一道缝，清光如瀑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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