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扇敲地的震动顺着石面传开，我掌心还残留着那股温润的力道。三人交叠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攥得更紧。黑池中的面孔扭曲着嘶吼，可它们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
“别信他的幻象。”我喉咙发干，声音压得很低，“我们还站着。”
黎姿闭上了眼。她的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一动，像是在数脉搏。下一瞬，她忽然开口：“子晴姐，呼吸跟着我来——吸，停，吐。再吸，再停。”
孟子晴喘着气，嘴唇微微颤抖，但还是照做了。我能感觉到她掌心的热度在变化，原本紊乱的节奏慢慢稳了下来。那块焦黑的残符贴在她掌心，边缘已经开始碎裂，可金光却像被什么牵引着，缓缓流向我的手臂。
黑池翻滚得更剧烈了。一张张脸从中探出，伸出手臂抓向我们。我看见父亲跪在香炉前，背影佝偻，手指缝里全是灰烬；看见黎姿站在一条血河边上，红衣猎猎，手里抱着一把断裂的扇子；还有孟子晴蹲在校门口的台阶上，抱着我染血的身体哭喊。
这些画面刺进脑子，疼得我想闭眼。但我没动，只是把胸口的碎片往掌心压了压。它还在震，频率和我们三人的呼吸渐渐合上了拍。
“就是现在。”黎姿猛地睁眼，瞳孔里闪过一道银光，“他的护甲有裂口，在左胸下方，旧伤的位置。”
我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抬手，将折扇虚影横在身前。扇面桃花纹路微亮，风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形成一道半圆屏障。
头目抬手召出巨镰，黑焰缠绕刀刃，横扫而来。
风障撞上镰刃，发出一声闷响。冲击波掀得我后退两步，脚跟撞上石台基座。肋骨处传来钝痛，像是被人用铁棍狠狠砸过。但我撑住了，只为了守住身后那两道呼吸声。
“打那里！”黎姿跃出一步，指尖划出银线，直指头目胸口。
孟子晴咬破舌尖，嘴里泛出血腥味。她抬起右手，把残符按在掌心最烫的地方，然后朝着我的方向推出一掌。金光离体的瞬间，她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跪倒。
那道光穿进我的后颈，顺着血脉奔涌而下。不是灼热，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熟悉的重量——像前世披上战甲时的感觉。
我握紧扇柄，不再强攻。而是用扇尖轻点地面，一下，又一下。昆仑扇碎片与地下某处产生了微弱共鸣，石缝中浮起一丝极淡的灵流。
头目的巨镰开始旋转，魔气涡流成形，要把所有能量绞碎。黑焰卷起碎石，刮得脸颊生疼。
“等它慢半拍。”我说。
黎姿点头，双手覆上我的手腕。她的仙力顺着经脉流入扇中，桃花纹路骤然明亮。虚影开始拉长，竟显出几分完整玉清昆仑扇的模样。
“子晴！”我喊了一声。
她应声扑出，用自己的脊背挡下侧面袭来的黑焰。火舌舔过校服，右臂立刻烧出一片焦痕。她闷哼一声，却没有退，反而将最后一丝金光推入扇心。
三股力量在扇尖交汇。
银白光刃破空而出，撕裂空气，直贯头目胸膛。
那一刹那，整个房间安静了。连黑池的哀嚎都停了一瞬。
光刃炸开，碗口大的焦痕出现在他胸前。幽火剧烈摇曳，第一次出现了不稳的波动。他踉跄后退，长袍被撕开一道裂口，露出底下漆黑如墨的躯壳。
黑池崩塌，怨魂尖叫着消散。那些面孔化作烟尘，飘了几圈，就不见了。
我靠着石台滑坐在地，扇影黯淡，几乎要散。嘴角一热，血淌下来，滴在手背上。
黎姿跪在地上，双手撑着石面，肩膀起伏。她抬头看我，声音很轻：“他在蓄力。”
孟子晴仰躺着，右臂蜷缩着贴在胸前，脸色发紫。她努力抬起头，目光搜寻着我：“毅……你没事吧？”
我没回答，只是盯着对面。
头目站在原地，胸口焦痕冒着黑烟。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一团深不见底的暗芒正在凝聚。不是火焰，也不是风，而是一种能把光线都吞掉的东西。
他没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等——等我们彻底耗尽力气，等最后一丝抵抗瓦解。
黎姿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手一软，又跌了回去。她咬牙，指甲抠进石缝。
孟子晴试图抬手，可那条烧伤的右臂刚动了一下，整个人就抽搐起来。她咬住下唇，硬是没叫出声。
我伸手摸向胸口，那块碎片还在，但温度已经降了下去。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它所有的灵力。
头目的手掌越抬越高，暗芒越来越沉。空气像是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慢慢撑起身子，单膝跪地，一只手扶住石台边缘。扇影只剩一道薄光，勉强浮在掌心。
“还能动吗？”我问黎姿。
她抬头，眼神没乱：“你说过，没到终点，我不倒。”
我扯了下嘴角。
然后，我听见孟子晴低声说：“爸给的护身符……虽然烧没了，可他说过，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就能挡住最脏的东西。”
我看着她，看着她烧伤的手臂，看着她咬破的嘴唇。
再回头看向头目。
他掌中的黑暗已经膨胀到拳头大小，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我举起扇子，哪怕它只剩一道虚影。
黎姿扶着石台站了起来，指尖再次泛起微光。
孟子晴用左手撑地，一点一点把自己往上推。
三个人，都没倒。
头目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沙哑了许多：“你们以为……这点执念能改写结局？”
“不是为了改写。”我往前踏了一步，扇尖指向他眉心，“是为了让它结束。”
他冷笑，手掌猛然下压。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我挥动折扇，最后一道银光迎上前去。
黎姿的仙力追加进来，孟子晴用尽力气喊出一声“挡住他”。
光与暗撞在一起，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我的手臂开始发麻，骨头像是要裂开。扇影剧烈颤动，眼看就要熄灭。
就在这时，胸口的碎片突然又震了一下。
不是来自我，而是来自黎姿的方向。
她也感觉到了，猛地抬头看我。
同一时间，孟子晴的手重重拍在地上，掌心残留的金光渗入石缝，沿着某种看不见的纹路迅速蔓延。
整座石台，微微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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