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拱门后的雾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不再向前涌动。我站在门槛处，手臂还搭着孟子晴的肩，她喘着气，鞋底沾满湿泥，脸色有些发白。
“总算……出来了。”她扶着膝盖，抬头看向远处。
雾外是另一片天地。海风变得清爽，浪声规律地拍打着沙滩，阳光从云层缝隙洒下，在浅水区映出碎金般的光斑。岸边一片开阔，细沙泛着微白，几块礁石错落分布，像沉睡的兽脊。
黎姿指尖的微光渐渐散去，她收回手，轻轻呼出一口气。
“刚才那股阻力……减弱了。”她说，“封印还在，但不像之前那样排斥我们。”
我摸了摸后颈，红痕的热度退了些，只剩下淡淡的温意，像是晒过太阳的皮肤。玉佩贴在掌心，依旧冰凉，可不再刺骨。
孟子晴已经站直身子，从包里翻出手机。“来来来，到海边哪能不拍照？”她跳到一块平坦的礁石上，背对大海比了个剪刀手，“快，帮我拍一张！就当是逃课旅行纪念。”
我没说话，接过手机，调整角度。阳光正好落在她身后，海面波光粼粼，风吹起她的马尾，整个人像是被镀了层柔光。
“你这表情太僵了。”我按下快门，又重新举起来，“笑自然点，别装青春偶像剧女主。”
“你才像！”她瞪我一眼，却还是咧开嘴笑了。
第二张拍完，她凑过来翻看。“欸，照得还不错嘛，没想到你审美在线。”说着忽然探头往我身后一指，“哎，你们俩也合个影呗？那边沙滩空着，背景干净。”
我和黎姿同时转头。
她站在几步之外，白色裙摆被风轻轻掀起一角，阳光穿过云隙，恰好落在她眼角那颗痣上。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握着手机的手顿了顿，然后朝她伸出手：“走吧。”
她迟疑了一瞬，轻轻把手放上来。
我们走到离海水不远的地方，沙地还带着潮气，踩上去柔软而踏实。我让手机靠在一块小石头上，设好延时，拉她站到镜头前。
“站近点啊！”孟子晴在后面喊，“别搞得像陌生人！”
我稍稍侧身，肩膀贴住她的。她微微仰头，目光落在镜头方向，唇角轻轻扬起。
倒计时结束。
我捡起手机查看，画面里的我们并肩而立，背景是无垠的海与天。她的手指不经意间勾住了我的袖口，像怕走散的孩子。
“这张……留着。”她低声说。
我没回话，只把手机塞进兜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我们沿着海岸慢慢走，脚印一串串留在湿沙上，又被涌上来的浪抹平。风里有咸味，也有远处野花的淡香。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感受脚下这片土地。
“小时候，我常和姐姐去湖边。”她忽然开口，“她说人间的水最干净，因为会流动，不会积怨。”
“那你现在觉得呢？”
她停下脚步，望向海中央那块断裂如刀锋的礁石。“我觉得……它也在等什么人回来。”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道裂缝依旧存在，青色光晕不再闪现，可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苏醒。
孟子晴追上来，手里挥着自拍杆。“喂，你们别走那么快啊！我刚发现那边有个小木屋，可能是渔民放工具的，屋顶还能坐人！上去看看？”
我看了眼天色。云层又开始聚拢，但还没到压境的程度。
“行，上去歇会儿。”我说，“顺便看看怎么过去。”
木屋建在一处略高的沙丘上，门半开着，里面堆着渔网和浮标。我们爬上斜顶，视野顿时开阔。整片海湾尽收眼底，主岸线弯曲如弓，而那座孤礁所在的岛屿，距离不过三四百米。
“原来这么近。”孟子晴眯着眼，“退潮的时候，是不是能走过去？”
黎姿凝神望着水面，指尖再次泛起微光，轻轻扫过前方海域。
“有路。”她声音很轻，“一条石道，藏在水下。应该是人为铺的，符文刻在石板上，虽然模糊了，但还能导引灵力流向。”
“那就是入口？”我问。
她点头：“古迹不在岛上表面，而在岩层之下。石门只是外壳，真正的通道要从海底进入。”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玉佩。它此刻的温度稳定，说明路径尚安。
“我们得过去。”我说，“趁封印还没彻底松动。”
孟子晴收起嬉笑的表情，认真看了我们一眼：“所以……待会儿下去，可能会遇到那种‘不是风的声音’？”
“可能会。”黎姿没有回避，“但只要我们不分开，符牌和玉佩能撑住一段时间。”
“那就行。”她拍拍裤子站起来，“反正我都跟到这里了，总不能回头喊妈救命吧？”
我们从屋顶跳下，绕到面向岛屿的一侧。潮水确实在退，原本淹没的石道已露出断续的轮廓。石板宽约两尺，间隔均匀，边缘长满青苔，踩上去极易打滑。
“我先探一段。”黎姿脱下鞋袜，赤脚踏上第一块石头。她走得极稳，每一步落下，指尖都会亮起微光，像是在确认脚下是否安全。
我牵着孟子晴跟在后面。她抓着我的手臂，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你悠着点。”我蹲下身，“趴我背上，最后一段最窄。”
“你还背得动？”她嘀咕。
“少废话。”我扭头，“信不过我就自己走。”
她哼了一声，乖乖趴上来。
黎姿已经走到中途，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阳光照在她脸上，她冲我点了点头。
石道越往中间越窄，最窄处仅容一脚横放。我小心翼翼迈步，脚底传来湿滑的触感，海水在两侧轻轻晃荡，偶尔有小鱼窜过石缝。
走到三分之二处，玉佩突然一颤。
我立刻停步。
“怎么了？”孟子晴贴在我耳边问。
我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前方，黎姿也停了下来。她弯腰伸手，拂去一块石板上的淤泥。底下露出一道刻痕——是一把折扇的形状，和我在家中供奉的残扇纹路完全一致。
“这是……接引符。”她低声道，“有人曾经走过这条路。”
“谁？”
“不知道。”她指尖抚过刻痕，“但扇纹是活的，它认出了你。”
我走上前，蹲下伸手触碰那道印记。
刹那间，一股暖流从指尖窜入体内。眼前闪过画面——我站在风雨中，手中长扇展开，一道光幕横贯海面，将整座岛屿笼罩其中。身旁站着一名红衣女子，正回头对我微笑。
画面一闪即逝。
我收回手，呼吸有些急促。
“你看到了？”黎姿问。
“嗯。”我点头，“是你。”
她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手指轻轻捏住了我的袖角。
孟子晴趴在我背上，一声不吭，可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重了。
“哥。”她忽然开口，“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很久了？”
我没回答。
黎姿抬起头，望着远处的岛屿，声音很轻：“不是很久。是三生三世。”
我们继续前行。
最后一段路，我背着孟子晴，黎姿在前引路。石道尽头连接着岛屿沙滩，地面坚实，布满碎壳与细沙。
登上岸那一刻，玉佩恢复常温，后颈的红痕也不再发热。
我放下孟子晴，她站稳后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可屏幕刚亮起，信号格瞬间归零。
“没信号了。”她皱眉，“连紧急呼叫都打不出去。”
黎姿望向岛屿深处。那里有一片裸露的岩壁，裂开的石门静静矗立，内部漆黑一片。
“门后的东西醒了。”她说，“它在等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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