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盾撞上魔影的刹那,我听见了一声闷响,像是风压撕裂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那股黑雾猛地一滞,原本疯狂旋转的漩涡被硬生生推回半尺,残骸从空中坠落,砸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它动不了了。
可我也不能松手。
掌心的昆仑扇碎片滚烫得像要烧起来,青光顺着经脉往四肢扩散,后颈的红痕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沉实的牵引力,仿佛有另一股力量正从血脉深处苏醒。护盾没有消散,反而在我身前凝成一道银色弧面,微微震颤着,像一张拉满的弓。
黎姿的手还搭在我的手腕上,指尖微弱地动了一下。她没说话,但我感觉得到她在支撑——哪怕只剩一口气,她也不会放开。
“你怕了。”我说。
声音不大,却穿透了黑雾的嘶鸣。
魔影的轮廓晃了晃,胸口那道裂痕剧烈抽搐,暗核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它想反驳,喉咙里只挤出一声低吼,像是被困住的野兽。
余梦露突然抬起头,声音发抖:“它……它在退。”
我眼角扫过去,看见她跪坐在地,手指沾着血,正死死盯着魔影胸口的位置。她的嘴唇哆嗦着:“刚才那一击……它根本没想到你会反击。它以为你只是个转世的凡人,不会觉醒,不会结印,更不会用昆仑扇的力量反压它……”
她说得断断续续,却一字一句扎进我心里。
不是它太强,而是它从未把“杨毅”当回事。在它眼里,我只是司音残魂的容器,一个还没长成的壳。可现在,这个壳醒了。
孟子晴靠在翻倒的货车旁,喘着气,左手仍举着那枚护身符。玉佩上的裂纹比之前更深,边缘已经泛黑,可金光还在闪,虽然微弱,却始终没灭。她咬着牙,声音沙哑:“哥……别给它喘息的机会。”
我知道。
这一战拖得越久,变数越多。魔头能借执念重生,能靠怨气续命,但它最怕的,是有人真正站在它面前,用它认得的力量把它打退。
我深吸一口气,双掌缓缓前推。
护盾随之向前压进一寸。
银光如潮水般涌动,贴着黑雾的边缘推进,所过之处,魔气像被风吹散的灰烬,纷纷剥落。地面开始震动,裂缝中渗出寒气,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退避。
魔影终于动了——不是进攻,而是后退。
一步,两步,它的身形在银光压迫下不断扭曲,独角上的绿光忽明忽暗,最终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叫,像是不甘,又像是恐惧。
“不可能……司音已死……你只是个残魂……”
我冷笑:“我不是他。”
顿了顿,掌心灵力再涨一分。
“我也是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护盾猛然扩张,整片银光如刀锋般劈向魔影面门。它抬起手臂格挡,黑雾凝聚成盾,可只撑了不到半秒,便轰然炸裂。那股冲击波顺着它的手臂逆流而上,直击胸口封印。
裂痕崩开。
暗核剧烈震颤,黑色液体从缝隙中喷溅而出,又被强行压回。它踉跄着后退,残魂已经开始溃散,虚影一层层剥落,露出底下腐烂的本体。
就在这时,它忽然张开嘴,一道黑光直射而来。
我没躲。
黎姿也没动。
那道光撞上护盾的瞬间,竟化作一片幻象——昆仑山巅,大雪纷飞,我看见前世的自己倒在血泊中,白衣染红,手中玉清昆仑扇断裂,而胭脂跪在我身边,哭喊着我的名字。
是死前那一幕。
它想用记忆动摇我。
可我已经看过了。
也记起来了。
“我不是为了重活一遍才回来的。”我低声说,“我是为了不让那一幕再发生。”
心中默念,掌心符印浮现,一道虚影在护盾表面流转——那是昆仑扇封印咒文的残篇,来自碎片中的记忆烙印。随着咒文亮起,银光骤然暴涨,整片护盾如巨浪般扑向魔影。
轰!
撞击声震得整个厂房都在摇晃。
铁皮屋顶被掀开一角,月光斜照进来,映出漫天飞舞的尘埃。魔影发出最后一声怒吼,残魂彻底崩解,黑雾四散,却被护盾边缘的银光绞碎,化作点点残渣消散在空气中。
它退了。
不是败,是逃。
一道细小的黑烟从地面裂缝中钻出,迅速缩成一线,眨眼间消失不见。护盾缓缓收回,青光退入掌心,昆仑扇碎片安静下来,只剩一丝温热。
我松了口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黎姿立刻扶住我,手臂绕过我的肩,力气不大,却稳。她呼吸很轻,贴在我耳边说:“你还站着。”
我没答。
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碎片还在,后颈的红痕也不再发热,可体内那股力量没有消失,它沉在丹田,像一口井,静水流深。
孟子晴挣扎着站起来,走到我们面前,把护身符塞回口袋。她脸色苍白,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可嘴角却扬了扬:“它跑了?”
“跑了。”我说。
“不会再来了?”
“会来。”我摇头,“但它不会再这么轻易动手了。”
余梦露还跪在地上,手里攥着那片黑色鳞状物。她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指甲缝里还沾着血——有孟子晴的,也有她自己的。
她慢慢抬起手,把那片鳞状物递向我。
我没有接。
她愣了一下,手指僵在半空。
“留着吧。”我说,“它是证据。”
她怔住,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忽然笑了下,笑声很轻,带着点自嘲:“我以为……只要帮你赶走她,你就会回头看我一眼。可现在我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没资格站在这里。”
没人接话。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刘海,也带走了最后一丝魔气的腥味。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扫过铁门缝隙,在地上划出交错的光影。
黎姿靠得更近了些,手悄悄握住了我的。她的指尖冰凉,可掌心却有一点暖意。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我望着那道消失黑烟的裂缝,沉默了几秒。
“等它再出现。”我说,“下次,我不让它走。”
余梦露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不稳。她把那片鳞状物收进校服口袋,低头拍了拍裙角的灰尘,动作迟缓,却认真。然后她转身,朝厂房另一侧走去,背影单薄,却没有回头。
孟子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轻声说:“她会好起来的。”
我点头。
可我知道,有些人一旦跨过那条线,就再也回不去了。
黎姿忽然收紧手指,我侧头看她,她正盯着地面那道裂缝,眉头微皱。
“不对。”她说,“它留了东西。”
我蹲下身,伸手探向裂缝边缘。
指尖触到一块冰冷的碎片——漆黑如墨,边缘锯齿状,像是某种甲壳脱落的部分。它静静躺在裂缝口,表面泛着诡异的暗光,像是还在呼吸。
我刚要捡起,那碎片忽然轻轻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警笛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