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姿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指尖冰凉。她嘴唇开合，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你答应过我的。”
我听见了。
不是现在，是三百年前。昆仑山下，雪落无声，她站在断崖边，红衣猎猎，眼里有泪光。我说：“只要你在，风就不会停。”
那句话不是承诺，是誓言。
后颈的红痕猛地一烫，像是有火线顺着脊椎烧进心脏。昆仑扇碎片在我掌心剧烈震颤，原本微弱的青光突然暴涨，刺得我睁不开眼。那些破碎的画面不再闪回，而是连成一条河——我看见自己站在九重天外，手持玉清昆仑扇，白衣染血，身后是塌陷的云阶；我看见她在忘川河边跪了三千年，等一个未归的人；我看见我们在人间重逢，在教室后排偷偷递纸条，在放学路上并肩骑车，在奶茶店门口笑闹着抢一杯珍珠椰果。
原来我一直记得。
只是不敢认。
“司音……”黎姿又喊了一声，声音带着颤抖。
我不再否认。
双手合拢，将碎片紧紧夹在掌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体内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一股热流从丹田涌起，沿着经脉奔腾而上，冲向四肢百骸。灵力不再是陌生的存在，它是我的呼吸，是我的心跳，是我本该拥有的力量。
“风——”我低喝一声，喉咙沙哑，“不会停。”
银光自后颈蔓延而出，瞬间覆盖全身。一道半圆形的护盾从我掌心扩散开来，迎着头顶疯狂旋转的魔气漩涡撞去。轰的一声闷响，黑雾被硬生生推开数尺，飞舞的残骸纷纷坠落。一块断裂的铁皮砸在地上，溅起尘烟，离孟子晴的脸只有寸许。
她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
“哥！”她喊出声，声音发虚，却带着劲。
我没回头，全部心神都系在护盾上。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像脱缰的野马，每一条经脉都在灼痛。我知道这还不是终点，这只是开始。
孟子晴挣扎着撑起身子，左手紧握护身符。那玉佩早已裂纹遍布，边缘甚至有些发黑，但她还是把它举了起来。微弱的金光从中渗出，不耀眼，却稳。
“接住！”她用力一抛，玉佩划过半空。
我抬手，没去抓它，而是任由它落向护盾边缘。就在接触的刹那，金光与青光交汇，形成一个短暂稳定的节点。护盾晃了晃，随即变得更加凝实。
余梦露跪坐在地，手里还攥着那片黑色鳞状物。她抬头看我，眼神空洞，忽然松开手指，让那东西滑落在地。她慢慢伸出手，接住了下坠的玉佩。
指尖沾上了血。
是她自己的，也是孟子晴的。
那一瞬，玉佩上的符文竟微微一跳，金光再次闪动。虽只是一刹那，却为护盾争取到了最关键的间隙。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出司音结印的姿态——左手覆右腕，掌心向下，引气归元。我照着做，动作生涩，却莫名顺畅。灵力开始顺着意念流动，不再乱窜，而是缓缓汇聚于胸口，再经由后颈红痕导出，注入护盾。
黑雾仍在咆哮，但已无法再逼近。
“你还未准备好。”耳边响起一个声音，像是前世的我，又像是未来的我。
可我已经没有退路。
黎姿靠在我的肩膀上，气息微弱。“别停下……”她说，“这一次，我们一起走完。”
我点头，睁开眼。
护盾稳定运转，银光如幕，将我们四人牢牢护在其中。魔影悬浮在漩涡中心，残魂不断崩解，胸口的符文彻底碎裂，暗核剧烈收缩，仿佛随时会引爆最后一击。但它动不了了，被压制在原地，只能发出低沉的嘶吼。
孟子晴靠着翻倒的货车，喘着气，脸上全是汗，却笑了。“我就知道……你能行。”
余梦露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血迹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她忽然抬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我没听清。
因为就在这时，黎姿轻轻唤了一声：“司音。”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转过头，看着她。她脸色苍白，眼角有泪，可眼神清澈，像从前一样。
“我不是司音。”我低声说，声音很稳，“也是他。”
话音落下，护盾光芒微微一涨。
体内的灵力终于有了归属感，不再抗拒，也不再狂暴。我知道，这一战还没结束，魔影仍存，危机未除。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的杨毅。
我是司音。
也是杨毅。
双重的身份，同一颗心。
远处警笛声依旧，红蓝灯光透过锈蚀的大门缝隙扫进来，照在护盾表面，反射出淡淡的银辉。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焦糊的味道，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桃花香——那是黎姿身上的气息。
她靠得更近了些，手搭在我的手臂上。
“接下来呢？”她问。
我盯着魔影，看着它眼中最后一点幽光闪烁不定。
“接下来。”我抬起手，掌心朝前，护盾随之向前推进半寸，“轮到我们了。”
余梦露忽然站起身，踉跄一步，扶住旁边扭曲的钢筋。她把玉佩递还给孟子晴，动作迟缓，却坚定。
孟子晴接过玉佩，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黎姿的手慢慢滑到我的掌心，十指相扣。
我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
也感受到体内灵力的脉动。
后颈红痕仍在发热，但不再疼痛，反而像一颗活着的印记，与昆仑扇碎片共鸣着，等待下一波冲击。
魔影的暗核开始震动，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黑色液体从缝隙中渗出，又被强行压回。它要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发动终结一击。
我知道。
我也准备好了。
护盾缓缓前移，银光所至，黑雾退散。地面裂痕中升起丝丝寒气，像是有风从地底吹出。我抬起另一只手，双掌并列胸前，将昆仑扇碎片置于两掌之间。
青光缠绕其上，逐渐凝成一道微小的风旋。
“风不会停。”我说。
护盾猛然扩张，直逼魔影面门。
它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出击。
就在两者即将碰撞的瞬间，黎姿突然收紧手指。
我侧头看她。
她望着我，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字：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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