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贴在耳边，余梦露的声音像是从一口深井里传上来，断断续续，带着喘息。
“杨毅……救我……我在老城区废车场……他们来了……”
我没出声。风从古寺门口灌进来，吹得校服贴在背上，冷汗还没干透。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碎片在衣袋里微微震动，后颈的红痕像一块烙铁，烧得人发昏。
黎姿站在我旁边，一只手还搭在我肩上，指尖微凉。她没说话，但眼神变了，盯着我看。
孟子晴靠在门框边，脸色发白，“谁啊？”
我按住手机话筒，低声说：“余梦露。”
“她？”孟子晴皱眉，“她找你干嘛？之前那样对你和黎姿，现在装什么可怜？”
我没回答。电话那头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像是铁皮被踢倒，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余梦露猛地吸了口气，声音抖得厉害：“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然后是一阵拉扯，杂音混着低语，听不清内容，但语气阴沉，不像正常人说话。
我追问：“你在哪？具体位置？”
“就在……汽修厂后面……那个堆报废车的地方……”她声音压低，几乎是在耳语，“有三个人……穿黑衣服……不说话……一直跟着我……我逃不出来……”
背景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哐”的一声，像是手机摔在地上。几秒后，她又捡了起来，呼吸更乱：“杨毅，我真的怕……我不是开玩笑……求你来一趟……”
电话挂了。
我看着屏幕变黑，心跳没稳下来。
孟子晴一把抓住我胳膊：“你不会真要去吧？她之前当众说黎姿是狐狸精，还往她课桌里塞恐吓纸条！这种人你也信？”
“她不是那种会演的人。”我说。
黎姿忽然开口：“那边……有东西。”
我转头看她。
她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指尖泛起一点微光，像是水面上晃动的月影。她抬起手，朝东边指了一下：“老城区方向，灵力波动不对劲。很弱，但混着一股浊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魔气？”我问。
她点头，“不浓，但存在。而且……和刚才大殿里的绿光有点像。”
我低头摸了摸衣袋里的碎片。它还在震，频率比刚才快了些，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孟子晴咬着嘴唇，“可你们刚打完一场，你还受了伤。要是去那边又是陷阱呢？她故意引你们过去怎么办？”
我没说话。
脑海里闪过文物展那天的画面。余梦露站在人群外，突然尖叫，指着黎姿说她不是人。当时我觉得她疯了，可父亲后来跟我说了一句：“人心里的裂缝，最容易让外邪钻进来。嫉妒、不甘、孤独……都是入口。”
那时候我不懂。
现在懂了。
“她不是第一个。”我说，“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魔界已经开始找普通人下手，那就说明他们盯上人间了。而她是第一个主动求救的。”
黎姿看着我，“你要去？”
“不能见死不救。”我说，“哪怕她恨我，哪怕她针对你，只要她还在喊救命，我就得去。”
孟子晴瞪着眼，“那你至少让我报警！”
“报。”我点头，“匿名，就说有人非法拘禁，在废车场一带。”
她立刻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号码。我和黎姿趁这工夫检查身上带的东西。铜符还在书包里，护身符没碎，碎片贴身放好。我撕了件旧T恤把手臂包扎了一下，动作一重就疼，但还能动。
黎姿从袖口取出一枚玉佩，轻轻摩挲了一下，收进兜里。“能撑一会儿。”她说。
孟子晴打完电话，抬头看我：“警察最快十分钟到。”
“我们先到。”我说。
三人出了古寺，夜风扑面。街道空荡，路灯昏黄，影子拖得很长。我们一路小跑，穿过两条街，拐进老城区。这里的房子旧，电线乱拉，墙皮剥落，路边停着生锈的三轮车和破沙发。越往里走，空气越闷，像是压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快到废车场时，黎姿突然停下。
“怎么了？”我问。
她抬手示意安静，闭眼片刻，眉头皱紧：“里面有动静……不止一个人。余梦露在角落，心跳很快。还有两个……不对，三个目标，静止不动，但身上有残留的灵力痕迹。”
“像之前的妖？”我问。
“不一样。”她摇头，“更隐蔽，像是披着人皮。”
我握紧口袋里的碎片。它震得更厉害了，后颈的红痕也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在拉我往前。
孟子晴低声道：“要不等警察？”
“等不了。”我说，“她刚才那通电话，已经是极限了。再晚，可能就没人能救她了。”
我们绕到废车场侧面，铁丝网塌了一半，缺口被几块石头挡住。爬过去时，我的伤口蹭到了铁锈，一阵刺痛。里面全是报废的汽车，一辆挨一辆，堆得高低不平，像是钢铁迷宫。远处有盏坏掉的路灯忽明忽暗，照得地面影子扭曲。
黎姿走在前面，指尖微光若隐若现，像是引路的萤火。我们贴着车体前进，脚步放轻。空气中飘着机油味和霉味，还有种说不出的腥气，不重，但让人不舒服。
走到中间区域，黎姿忽然抬手。
我立刻停下。
前方一辆翻倒的货车底下，露出一只脚。
白色运动鞋，粉色鞋带——是余梦露常穿的款式。
我快步上前，蹲下身。
她蜷在车底，双手抱头，肩膀不停抖。听到动静，她猛地抬头，看到是我，眼睛一下子睁大，嘴唇哆嗦着：“杨毅……你真的来了……”
“别怕。”我伸手想拉她。
她却往后缩了一下，眼神惊恐：“别碰我！它们还在……它们还在看着！”
“谁？”我问。
她抬起手，指向货车上方。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车顶上坐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他坐姿很怪，膝盖并拢，双手垂在两侧，脑袋微微歪着，像是睡着了。
但我知道他没睡。
黎姿已经退到我身后半步，声音压得很低：“不对……那个人……没有呼吸。”
孟子晴站在几步外，手机举着，正悄悄录像。
我盯着那身影，碎片在口袋里剧烈震动，后颈的热感几乎变成灼痛。就在我准备开口时，那人缓缓转过头。
他的脸正对着我们。
皮肤灰白，眼睛全黑，嘴角裂开到耳根，露出一个不像人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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