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贴着地面爬来，像活物般扭曲着向前延伸。我下意识挡在孟子晴身前，手伸进书包死死攥住那枚铜符。掌心传来熟悉的凉意，可后颈的红痕却猛地一烫，像是被火线灼了一下。
“别动。”黎姿的声音很轻，却让我立刻绷紧了身体。
她往前半步，指尖泛起微光，那光极淡，如同晨雾里将熄未熄的星火。她没有看我，只是盯着前方缓缓逼近的黑雾，低声说：“它在试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掌心浮现出一小块嵌玉碎片——昆仑扇残片。她将手指轻轻覆在上面，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自她身前展开，黑雾撞上去，像是碰到无形的墙，停顿了一瞬。
孟子晴在我身后喘得厉害，呼吸短促而急促。“哥……我喘不上气……”她的手抓着我的校服袖子，指节发白。
我咬牙，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脸色发青，额角渗出冷汗，整个人摇摇欲坠。这不是害怕，是某种东西正在压迫她的身体。
“撑住。”我说，“再撑一会儿。”
黑雾受阻片刻后忽然收缩，像是被惊扰的蛇，迅速退开数尺。紧接着，它分裂成三股细流，贴着湿滑的青石板朝两侧绕行，速度陡然加快，直扑我们后方。
“小心后面！”我猛地转身，将孟子晴往中间拉。
黎姿反应更快。她脚步未动，左手一扬，残片上的微光骤然扩散，在我们三人周围形成一圈薄如蝉翼的屏障。黑雾撞上来，发出轻微的“滋”声，像是水滴落在热铁上，冒起一丝焦味。
可这道屏障撑不了多久。我能感觉到空气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吞着沙子。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消失了，耳边只剩下一种低频的嗡鸣，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震动。
“这些东西……怕阳气？”孟子晴突然开口，声音颤抖，但眼神亮了一下。她哆嗦着手拉开帆布包，掏出那个小玻璃瓶——红花油。
下一秒，她用力砸向地面。
玻璃碎裂，药液溅开，辛辣刺鼻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靠近她那一侧的黑雾竟真的退缩了，边缘微微翻卷，像是遇到了什么忌惮的东西。
“有用！”她喘着气笑了下，“药店王奶奶说这是驱寒活血的，没想到还能赶鬼？”
我没笑。机会只有一次。
我闭眼，集中精神去感受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暖流。父亲说过，遇急则握，心念归处。我握紧铜符，后颈的红痕越来越烫，仿佛有东西要从皮肤底下冲出来。
记忆碎片闪现——风雪中，一把白骨为柄的扇子在我手中展开，天地为之变色。
不是现在。
我睁开眼，抬手对着正面那股黑雾，凭着本能催动那股热意。一股微弱的风旋自掌心生起，虽不成形，却足以将迎面而来的黑雾吹散。
“走！”我对黎姿喊。
三人趁势向前冲出几步，穿过山门。断裂的旗杆斜插在台阶旁，半截幡布挂在上面，随风晃荡。庙门之内，庭院荒芜，杂草长得比人膝盖还高，中央一座石砌香炉静静立着，炉口青烟袅袅。
可那烟不对劲。
它没有向上飘散，反而逆着重力盘旋下坠，汇入地面一道细长的裂缝中，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绿色漩涡，幽光微闪。
“那是……阵法？”我皱眉。
黎姿蹲下身，指尖悬在绿光上方。她闭了会儿眼，再睁时瞳色深了几分。“碎片在大殿里，供桌下的盒子里。但封印了魔纹，不能硬取。”
“谁设的？”我问。
“不是一人之力。”她摇头，“是借香火愿力反炼而成的禁制。有人在这里长期做法，引活人气息喂养魔气。”
孟子晴扶着门框站着，脸色仍不好，但呼吸平稳了些。“刚才那种感觉……就像有人把手伸进胸口，攥住了心跳。”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她在描述什么。那种被窥视、被压制的感觉，和文物展那天一模一样。
“你们先别进去。”我说着往前迈了一步。
“你做什么？”黎姿抓住我的手腕。
“开路。”我看着她，“你护着她。如果里面有什么，至少让她能跑出去。”
她盯着我看了两秒，松开了手。
我握紧铜符，一步步走向大殿。脚下的青石板湿滑，每一步都踩出轻微的水声。越靠近，空气越沉，连呼吸都带着阻力。后颈的红痕持续发烫，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香炉旁的地缝绿光忽明忽暗，随着我的靠近，那漩涡转得更快了些。
突然，梁柱之间响起细微的刮擦声，像是指甲划过木头。不止一处，四面八方都有。屋顶、廊下、破窗之内，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
黎姿低声说：“别回头。”
我继续往前。距离大殿门口只剩十步。
就在这时，孟子晴忽然叫了一声：“哥！”
我猛地转身。
她正指着香炉——原本下坠的青烟突然停滞，接着整团烟雾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缓缓扭转向我们，如同一条苏醒的蛇，朝着我们的方向探出头来。
黎姿立刻抬手，残片微光再闪，屏障再度撑起。
烟雾撞上屏障，发出一声闷响，随即炸开，化作点点火星四散。其中一粒落在我的手背上，烫出一个小红点。
“它认出你了。”黎姿盯着那团消散的烟，“这不是普通的魔气，是冲着你来的。”
我低头看着手背上的红痕，又摸了摸后颈。疼，但不是单纯的疼。更像是某种呼应。
“那就让它看看。”我把铜符塞进衣袋，伸手从书包夹层取出一把折扇——普通款式，黑色骨架，是我平时用来挡太阳的。可此刻，当我握住扇柄时，指腹触到一道细微的刻痕，形状像是一片桃花。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那扇子竟自己轻轻颤了一下。
黎姿瞳孔一缩。
“这是……？”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但它一直在我书包里。”
她快步上前，指尖刚要碰触扇面，整座古寺忽然震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某种力量自地下涌动，震得香炉晃动，地缝中的绿光暴涨。那道裂缝开始延伸，像蛛网般向四周蔓延，直逼我们脚下。
“不能再等了。”我说。
三人背靠背，我持铜符在前，孟子晴紧抓我的书包带，黎姿断后警戒。我们一步步逼近大殿。木门半启，内里昏暗无光，唯有供桌方向，一点银芒若隐若现。
离门槛还有三步。
我的后颈猛然一烫，仿佛有火焰顺着脊椎烧上来。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红衣女子跪在雪中，手中捧着一只檀木盒，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块泛着银光的扇骨。
“就是那里。”我指向供桌。
黎姿点头，正要抬脚迈进。
突然，孟子晴一把拽住我的胳膊。
“等等。”她声音发抖，“你们听……香炉那边……又有声音了。”
我转头。
香炉内的绿光已经凝成一个人形轮廓，模糊不清，却正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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