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校门口,我背着书包走进教学楼时,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黎姿跟在我身后半步,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什么。走廊里人来人往,可从我们踏入教室那一刻起,原本喧闹的声音低了下去。
几个同学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映着聊天群的截图。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文物展那天的照片——我和黎姿站在一起,背景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扭曲过。下面一行字:“她真的不是普通人吧?杨毅为了护她都受伤了。”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放下书包,拉链滑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我没有看那些议论的人,而是转头看向角落里的黎姿。她正低头整理笔袋,动作平稳,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动静。
“昨晚睡得好吗?”我问。
她抬眼看了我一下,点了点头,声音不大:“还好。”
后排传来一声嗤笑。余梦露抱着课本从后门进来,脸颊微红,像是刚跑过楼梯。她没坐到自己位置上,反而站在讲台边,故意提高音量:“你们知道吗?文物展那天保安说,监控拍到杨毅晕倒前,有个影子从黎姿身上飘出来。”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我慢慢转过身,盯着她:“你亲眼看见了?还是听谁说的?”
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余梦露没退,反而迎着我的目光笑了:“我只是说了大家都不敢说的话。她一个转学生,来才多久就惹出这么多事?那天如果不是她站在你旁边,你会受伤吗?”
她的语气像刀子,一句句往人群最敏感的地方扎。
我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一声闷响。我没有提高声音,只是看着她:“你可以不喜欢她,但别把猜测当成真相。你说她带来灾祸,那你告诉我,灾祸长什么样?有名字、有脸吗?还是说……你只是不甘心我喜欢别人?”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没资格拦着你喜欢谁。”我继续说,“但你要再拿这些话去吓唬人,就别怪我不念同班的情分。”
她咬住嘴唇,眼神忽然闪了一下,像是被人在耳边说了什么。那一瞬,她的瞳孔缩了缩,又恢复如常。
“你以为你是谁?”她冷笑,“你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吧?谁知道她是真是假,说不定……她才是那个把你拖进危险的人。”
我忽然想起昨夜父亲递给我护身符时的眼神,想起茶几上那片扇骨发出的微光,想起耳边响起的雨声和那句“胭脂,躲什么?”。那些不属于现在记忆的东西,却让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我也曾不信。”我说,手不自觉地抚上后颈。那里还在发热,像有火苗贴着皮肤跳动。“直到我听见一个声音,叫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名字。它不在我的脑子里,它在我骨头里。”
余梦露怔住了。
“我不知道前世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三千年有多长。”我看向她,也像是在对全班说,“但我知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她不是怪物,她是我想用命去护的人。”
说完,我转身走回座位,拉开书包拉链,把护身符塞进夹层。指尖碰到一块硬物——是昨夜留下的半截铅笔,橡皮已经磨得发黑。
黎姿这时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我,而是面向全班,声音清冷:“如果我真的会带来危险,我会离开。但在那之前,请你们别用猜忌去伤害一个愿意帮你们的人。我不是来制造麻烦的,我是来……找到他。”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可整个教室的人都听到了。
没人再说话。
余梦露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冲出了教室。
午休铃响后,我在楼梯拐角被她拦住。
她靠在墙边,呼吸有点急,眼睛发红:“你就这么确定她不是骗子?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不会对同学凶,不会半夜不回家,不会……把自己弄伤!”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不像在质问我,而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绳子。
“我也曾怀疑一切。”我说,“包括她,包括我自己。可有些事,不是靠眼睛看就能明白的。”
“那你凭什么相信她?”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因为当我碰那块扇骨的时候,身体比我先认出了她。”我低声说,“就像饿了很久的人闻到饭香,渴极了的人看见水。那种感觉骗不了人。”
她愣住。
“你不信没关系。”我往后退了一步,“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推开。无论是谁,哪怕是你。”
我转身要走,她突然伸手拽住我的袖子。
“杨毅!”她的声音抖了一下,“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不会也回头看看我?”
我没有回答。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几个男生说笑着经过。她松开了手,低着头站了几秒,然后快步走了。
回到教室时,黎姿已经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她抬头看我,递过来一张照片——是城西古寺的平面图,标注了几处可能埋藏文物的区域。
“孟子晴发来的。”她说,“她说那边的地层结构特殊,适合封存灵物。”
我接过纸,指尖擦过她的手背。那一瞬,后颈的红痕猛地一烫。
眼前闪过一道画面:一座破庙,屋檐下挂着铜铃,风一吹,铃不动,声却起。
我闭了闭眼,把那张纸折好放进书包。
黎姿看着我:“准备好了吗?”
我点头:“走。”
就在这时,教室后门轻轻晃了一下。余梦露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手机,屏幕还亮着。她盯着我们,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沉下去。
她抬起手,把一条银色耳钉摘了下来,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