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校服领口那抹暗红，指尖还沾着血。后颈的热度没有消退，反而像一块烙铁贴在皮肤上，持续发烫。我没有回教室，也没去医务室，只是把外套拉链拉到最上面，遮住痕迹，然后朝校门口走。
图书馆的灯已经全灭了。
我没告诉黎姿我看到了血，她也没再回来找我。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纸，谁都没有戳破。可我知道，有些事正在发生，而我正站在它的边缘。
余梦露是在第二天早上知道那件事的。
她坐在后排，手里转着笔，眼睛一直往我这边瞟。自从黎姿来了以后，她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以前是笑，现在是盯，像是要把我看穿。早自习铃响前，她突然起身，走到教室后门，接了个电话。
我没在意。
直到中午，我在食堂打饭，听见前面几个女生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余梦露请了私家侦探，查那个转校生。”
“真的假的？她疯了吧？”
“可不是嘛，还说人家在图书馆搞鬼……啧，嫉妒成这样也太明显了。”
我勺子顿了一下，没抬头。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写公式，粉笔灰簌簌落下。余梦露没来。有人小声说她请假了，家里有事。
她没回家。
她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车停在校外三百米的小路尽头。车窗半降，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封口用回形针别着。
私家侦探姓陈，五十多岁，穿着皱巴巴的夹克，手里拿着平板。他点开一段视频，画面有些模糊，但能看清图书馆旧书区的角落。时间显示是昨天傍晚六点十四分，闭馆前十分钟。
“你看这个。”他指着屏幕。
镜头拉近，黎姿站在书架前，手指轻轻拂过一本古籍的书脊。就在她触碰的瞬间，纸页边缘闪过一道极淡的蓝光，快得几乎以为是错觉。
余梦露屏住呼吸。
“你确定这不是反光？”
“我调了三遍。”老陈摇头，“角度不对，灯光早就关了大半，不可能是自然反射。而且……”他翻出另一段，“这本书记录借阅的人很少，最近一次登记是三年前。但它被人动过不止一次，书页顺序乱了，还有轻微烧焦的痕迹。”
余梦露盯着那道蓝光，心跳加快。
她原本只想找个理由证明黎姿不正常——比如她来历不明，比如她和校外人员有联系，甚至只要拍到她逃课、抽烟，都行。可现在，她看到的画面超出了她的理解。
但她没害怕。
她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松了口。
晚上九点，她躺在床上，手机放在枕边。视频她看了七遍。每次看到那道蓝光，她都会想起黎姿走进教室那天的样子：白裙子，安静地站着，杨毅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没再移开。
那一眼，比什么都伤人。
她关掉灯，闭上眼。
黑暗里，风声忽然响起。
不是窗外的风，而是从很远的地方吹来的，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像是雨后的桃林。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树林里，树干漆黑，枝头没有花，只有零星几片枯叶挂在空中，一动不动。
前方站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她，穿一身深色长袍，轮廓模糊。
“你恨她。”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缓慢，“她什么都没做，就夺走了你想要的一切。”
余梦露张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可以帮你。”那声音继续说，“只要你帮我找到那把扇子。它藏在这所学校里，就在图书馆深处。你只需要看着，别插手，等它出现。”
“你是谁？”她终于挤出一句话。
“我是被遗忘的人。”黑影缓缓转身，却没有脸，“但很快，我会回来。”
她猛地坐起，浑身冷汗。
房间里静得可怕。窗帘没拉严，月光斜切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亮线。她喘着气，伸手去拿手机，想看看时间。
相册自动弹了出来。
一张截图静静躺在最上方——正是视频里蓝光闪现的那一帧。她记得自己没保存过。
她点开图片，放大，盯着那道微弱的光。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帮我……你能得到杨毅。”
她没哭，也没喊。
她只是把手机攥紧，指节泛白，盯着屏幕直到眼睛发酸。然后她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翻出一支录音笔。那是她去年参加校园广播站时用的，早就不用了。
她按下录音键，对着空气说：“今天是十月十二号，我确认了，黎姿有问题。她在图书馆接触一本书的时候，出现了异常光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一定不是正常的。我会继续观察她，记录所有可疑行为。”
她说完，停顿了几秒，又补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自己也不正常了……这段录音，就交给警察。”
她关掉录音笔，塞进书包夹层。
第二天清晨，她提前四十分钟到校。
她没去教室，而是绕到图书馆后门。那里平时锁着，但管理员早上会来开门。她躲在自行车棚后面，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提着钥匙串走过来，刷卡进门。
她数着他进去后过了多久才出来——三分钟。
比平时多了整整两分钟。
她等他走远，才慢慢走近那扇铁门。门没锁严，留了一条缝。
她推了一下，门开了。
里面没人。
她跨进去，脚步很轻。旧书区在最里面，她沿着通道往里走，书架高耸，头顶的灯只亮了一半。空气闷，带着纸张腐烂的味道。
她走到那排《地方志汇编》前，就是黎姿碰过的那一列。她伸出手，指尖刚碰到书脊——
后脑一阵刺痛。
她缩回手，扶住书架。
眼前闪过一片血红色，像是有东西在脑子里炸开。她咬住嘴唇，稳住身体，再抬头时，发现最下层的一本书歪了出来。
她蹲下身，把它塞回去。
就在她推书的瞬间，书页间飘出一小片灰烬，落在她手背上，烫了一下。
她愣住。
低头看去，那灰烬边缘卷曲，形状像是一道弧线。
和扇子的轮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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