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匹浸了水的墨绸，从山头一路铺到城阙，柳随风背着许姎，踏在蜿蜒的石径上，脚下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也被浓夜吞得只剩闷闷一声

风掠过林梢，掀起他玄色衣摆，偶尔擦过许姎垂落的绯红裙角，两色相缠，却无声

许姎趴在他肩头，脸颊贴着他颈侧，脑袋随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

初时她还强撑着眼皮，数他睫毛在月光下的阴影，后来困意如潮，一波一波涌上来，便真个昏昏欲睡了只留指尖还无意识地攥着他衣襟

柳随风侧头看她，只能见到半张被月光映得苍白的脸，睫毛低垂，乌发散落，像一幅被水晕开的墨画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散进风里

柳随风“等一切结束，我们成亲吧”

夜色掩住了他的表情，只有声音是柔软的

原来我们还没有成亲啊……

她在心里无数次描摹过那幅画面

红烛高照，喜幄低垂，她凤冠霞帔，他玉冠束发，十指相扣，拜天地，拜高堂，然后并肩坐在床沿，看月色入户

她会偷偷掀开盖头一角，觑他微醺的侧脸，而他会在人声散尽后，轻轻挑起她的下巴，唤一声“夫人”

她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盼到几乎不敢再盼

我确实很想和你在一起，直到现在也很想……可我也清楚地知道，你好像并没有那么爱我

许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继续装睡，她紧闭双眼，怕一睁眼，眼泪会先一步出卖自己，怕他发现她醒着，连这点伪装的平静都保不住

柳随风等了一会儿，只等到她愈发深沉的呼吸声，他以为她真的睡着了，便不再说话，轻轻收紧手臂，把她往上托了托，继续往前走

风过，叶落，夜路长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柳随风睁眼，榻侧已空，只余一缕极淡的暖香，他伸手探去，被褥冰凉，显然人已离开许久

案上，一张素笺被窗风吹得轻轻颤动，墨迹早干，只四字，写得潦草却决绝

——回权力帮

柳随风站在案前，指尖摩挲过纸缘，眸色深沉，半晌无语，屋外鸟声初啼，天色尚早，而那人已远

○

权力帮

小九抱着热水桶刚进院门，就见绯影一闪，许姎已掠过回廊，她连忙迎上去，声音掩不住惊喜

小九“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姑爷呢？”

许姎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极轻的“咔哒”声，眉宇间带着奔波的倦意，却笑得随意

许姎“没事，他还在广陵，你去准备一下，我要洗漱”

小九“哦好！”

小九应声，不敢多问，只快手快脚地准备东西

浴桶里热气蒸腾，许姎把整个身子沉进去，只露出一张被水汽蒸得红润的脸

想起在广陵发生的一切，她咬了咬唇，猛地把头埋进热水，仿佛要把所有动摇都溺死在水里

一炷香后，房门“吱呀”开启，小九端着早膳进门，见状愣住

小九“小姐？你拿剑做什么？”

许姎已束好发，换了一身黑衣，腰间佩剑久未出鞘，此刻却静静贴在侧，灯影下，她指尖抚过剑脊，有过短暂的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