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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桌前，撕开油纸包裹。里面是一张折叠得极其细小的、粗糙的黄麻纸。展开，上面是用烧焦的树枝写就的、歪歪扭扭的几行字迹，带着浓重的土腥气和匆忙的痕迹：

“北边来人了！昨夜！田庄西头废窑洞！鬼鬼祟祟埋了东西！挖开看了，是带‘东宫’火漆的密函残片！还有几件带血的禁军制式内甲！”

“领头的是个生面孔，脸上带疤！说话漏风（缺门牙），听口音是京畿卫的丘八！”

“他们临走前放话，说‘姓谢的白毛鬼’这回铁定是替罪羊，死定了！太子爷要拿他的人头给陛下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埋的东西是‘铁证’！过几日就有‘钦差’来‘意外发现’！”

字迹潦草，信息却如同淬毒的匕首，字字见血！

姜疏月的目光死死钉在“东宫火漆”、“禁军内甲”、“替罪羊”、“铁证”、“钦差”这几个词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捏得那张粗糙的黄麻纸簌簌作响！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如同毒蛇般蜿蜒而上！

果然！

和她推演的一模一样！

太子！那个躲在金碧辉煌宫殿里的懦夫！那个将谢惊澜和无数死士如同弃子般抛出去阻挡追兵的“明主”！在事败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营救残余的忠心部下，而是如何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如何用最快的速度，找一个足够分量、又无法辩驳的“替罪羊”，来平息皇帝的怒火，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而谢惊澜——这个浑身浴血、白发如霜、如同孤狼般在北境苦寒之地为太子搏杀了数载、最终落得众叛亲离、身中奇毒、奄奄一息的男人——就是太子精心挑选的、最完美的祭品！

他够分量！曾是太子最锋利的刀，最坚固的盾！

他无法辩驳！身受重伤，流落荒野，百口莫辩！

他孤立无援！残存的部下非死即伤，自身难保！

他命不久矣！体内的奇毒和重伤，本就是最好的“畏罪自杀”或“伤重不治”的证明！

一石数鸟！好毒辣的算计！好凉薄的心肠！

姜疏月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讥诮和不屑。她仿佛看到了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此刻正用沾着朱砂的御笔，轻描淡写地在谢惊澜的名字上画下一个猩红的叉，如同拂去衣袖上的一粒尘埃。

弃子。

替罪羊。

真是…物尽其用。

她放下那张如同死亡通告般的黄麻纸，目光无意识地转向西厢房紧闭的门板。屋内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属于谢惊澜的痛苦呼吸声，隔着冰冷的空气，隐约传来。

眼前，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幕幕画面——

黑松岭谷口，血月之下，他白发染血，剑挑车帘，冰冷的眼神如同鹰隼锁定猎物：“姜家庶女？正好当人质。” 那一刻，他是掌控生死的猎手。

破庙断梁崩塌的瞬间，他如同受伤的凶兽，不顾一切地扑向角落，铁钳般的手死死抓住她的脚踝，嘶吼着宣告：“就算是死——你也得跟我一起下地狱！” 那一刻，他是同归于尽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