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疏月静静地站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角沾染着他喷溅的暗红血点,如同雪地上绽开的污秽梅花。她迎着他那混合着滔天恨意、巨大痛苦和被彻底洞穿的惊悸目光,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不再是玩味,而是带着一种掌控全局、如同神明俯瞰蝼蚁挣扎的漠然。
她微微侧身,目光投向门外。院子里,阿箬正吃力地抱着一捆新砍的柴火,小小的身影在荒草丛中忙碌着,对西厢房内这炼狱般的景象一无所知。
随即,姜疏月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谢惊澜那张被血污、汗水和惊悸扭曲的脸上。
“将军,”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谢惊澜粗重的喘息和破碎的呛咳,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冰冷宣告,“你这颗‘棋子’…”
“想要活命…”
“从今往后…”
“就得按我的规矩来了。”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锁链,瞬间缠绕住谢惊澜的脖颈。没有威胁,没有恐吓,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容置疑的掌控。
说完,她不再看谢惊澜那因震惊、屈辱和巨大惊悸而瞬间凝固的表情,转身,径直走向门口。脚步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声响,如同敲打在谢惊澜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走到门口,她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清晰地传来:
“阿箬。”
“去烧水。”
“要滚烫的。”
话音落下,她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身影消失在门外昏暗的光线里。只留下浓重的血腥、秽物的恶臭、以及那碗污秽药液残留的刺鼻气息,如同无形的牢笼,将谢惊澜死死禁锢在冰冷的床板上。
门外,传来阿箬清脆却带着一丝不安的回应:“是…是!小姐!”
随即是柴火被丢下,脚步声匆匆跑向厨房方向的细碎声响。
西厢房内,死寂重新笼罩。
谢惊澜瘫软在血污和汗水中,身体因剧烈的呛咳和痛苦而微微抽搐。他死死地盯着门口那方被姜疏月身影带走的、残留着微弱光亮的虚空,仿佛想从那片虚无中抓住一丝反击的可能。
然而,目光所及,只有冰冷、破败、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墙壁,和窗外荒芜院落里肆意生长的、带着嘲讽意味的野草。
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彻底掌控的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汹涌地将他淹没。他试图握紧那只完好的左手,指节却因为脱力和剧痛而无法攥紧,只能徒劳地颤抖着。
头顶,那抹新生的、如同死亡宣告般的褪色灰意,如同跗骨之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被愚弄的过往和此刻身不由己的绝境。
姜疏月最后那句话——“按我的规矩来”——如同冰冷的枷锁,沉重地落下,锁死了他所有反抗的路径。
他像一件被彻底打碎、然后被随意捡起、即将按照他人意志重塑的残破陶器。
冰冷,屈辱,却又无可奈何。
一股混杂着暴怒、不甘和更深沉惊悸的寒意,如同毒藤般,从他冰冷的脚底,沿着脊椎,一寸寸,缓慢而坚定地,缠绕而上,直抵心脏。
他猛地闭上眼,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现实。然而,黑暗中,姜疏月那双冰冷沉静、如同深渊般洞悉一切的眸子,却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死死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