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妇人话语中的急切和姜疏月此刻濒死的惨状触动了某些人的恻隐之心,几个汉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帮忙,七手八脚地将昏迷不醒的姜疏月抬到了不远处一处废弃茶棚的屋檐下,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让她躺着。
妇人匆匆离去。
小丫鬟跪在姜疏月身边,紧紧握着小姐冰凉的手,眼泪无声地流淌,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和寒冷而微微发抖。她看着小姐苍白如纸的脸,额角那狰狞的、泛着不祥黄水的伤口,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助。
小姐真的…会死吗?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仿佛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姜疏月,那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层看似脆弱的、濒死的表象之下,意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冷静地运转。
体温:高热。伤口:感染化脓。体力:严重透支。
但,意识清醒。
医馆伙计的鄙夷,行人的冷漠议论,妇人同情的叹息…所有声音,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需要这份“濒死”的凄惨。
需要这份被所有人厌弃的“晦气”。
需要这“京城姜家庶女,守孝途中遇劫,重伤垂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清河县的大街小巷。
这是她回到老宅,最好的,也是最安全的“身份证明”和“护身符”。
一个被家族抛弃、被命运碾碎、只剩一口气的可怜虫,谁会防备?谁会在意?
妇人很快带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背、身上带着浓重草药味的老婆子匆匆赶来。孙婆子看了看姜疏月的伤势,翻了翻她的眼皮,又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凝重。
“唉…伤得太重,又拖得太久…邪毒入体,高烧不退…老婆子只能尽力试试…”孙婆子摇着头,从随身的破布包里掏出几样晒干的草药,又指挥妇人去弄些干净的布和温水。
小丫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磕头:“谢谢婆婆!谢谢婆婆!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
孙婆子摆摆手,开始笨拙地处理姜疏月额角的伤口。清理脓血时带来的剧痛,让姜疏月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呻吟。
小丫鬟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围观的几个闲汉看着孙婆子处理那狰狞的伤口,脓血混合着药粉,发出难闻的气味,纷纷皱起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很快便散去了。
“真是晦气…”
“孙婆子也是好心,这姑娘怕是活不成了…”
“死了也好,省得在这碍眼…”
议论声渐渐远去。
废弃茶棚的屋檐下,只剩下小丫鬟压抑的啜泣声,孙婆子捣药的沙沙声,以及姜疏月那微弱到几不可闻的痛苦呼吸。
当夕阳的金辉将清河县古朴的城墙染上一层暖色时,姜疏月终于被一辆破旧的驴车,“运”到了位于城西、靠近山脚的一处荒僻宅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