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纸箱里的小约定

梧桐巷的晨光还没完全散开，巷口包子铺的蒸笼刚冒起白汽，洛琛就已经背着布袋出了门。布袋里装着副洗得发白的线手套，是奶奶织的，指尖处磨出了小洞——他特意找出来，怕捡废纸箱时被边缘的硬纸壳划破手。

昨天跟林越炘说要捡纸箱卖钱买风筝，洛琛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全是怎么才能快点攒够钱。他打听好了，废品站的王爷爷收纸箱，五毛钱一斤，要是能每天捡个两三斤，不出半个月就能凑够买风筝材料的钱，说不定还能多买个奥特曼形状的风筝线轴。

洛琛沿着巷尾慢慢走，眼睛盯着墙角和垃圾桶旁边。老巷里的人家习惯把废纸箱攒着卖，大多会整齐地堆在门口，等废品站来收。他不敢随便拿，只捡那些被扔在垃圾桶旁、明显没人要的纸箱——有装过洗衣机的大纸箱，也有装牛奶的小纸盒，他都小心翼翼地拆开，叠得方方正正放进布袋里。

手套的小洞还是没护住他的手，拆一个硬纸板时，指尖被划了道小口子，渗出血珠。洛琛赶紧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又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裹住，继续叠纸箱——他怕回家晚了，林越炘会找他，更怕林越炘发现他手破了会担心。

“洛琛？你怎么在这儿捡破烂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琛心里一紧，回头就看见林越炘背着书包站在不远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赶紧把受伤的手藏到身后，把布袋往身后挪了挪，有点结巴地说：“没、没捡破烂，就是……帮奶奶收拾东西。”

林越炘走过来，目光落在他裹着纸巾的手指上，又看了看布袋里叠得整齐的纸箱，突然明白了什么。他没再追问，只是蹲下来，伸手去拿地上的小纸盒：“我帮你一起叠吧，我叠得可整齐了。”

洛琛愣了愣，想拒绝，却看见林越炘已经拿起纸盒，学着他的样子慢慢拆开，动作有点笨拙，却很认真。阳光落在林越炘的发顶，他的睫毛很长，垂着眼时，眼下会投出浅浅的阴影。洛琛把受伤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小声说：“不用，你快上学去，要迟到了。”

“没事，”林越炘叠好一个小纸盒，放进布袋里，“我跟妈妈说今天跟你一起走，晚一点没关系。”他抬头看洛琛，眼神亮亮的，“洛琛哥哥，我们一起攒钱买风筝，对不对？”

洛琛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又暖又酸——他没想到林越炘会看出来，更没想到林越炘会主动帮他。两人蹲在墙角，一个拆纸箱，一个叠纸盒，晨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像粘在青石板上的两块小光斑。

捡够半布袋纸箱时，天突然阴了下来，风裹着潮气吹过来，像是要下雨。洛琛赶紧把布袋背好，拉起林越炘的手：“快走吧，要下雨了，先把你送到学校。”

林越炘跟着洛琛跑，手里还攥着个没叠好的小纸盒。跑过巷口时，雨点突然砸了下来，越来越密，砸在脸上凉丝丝的。洛琛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罩在林越炘身上——外套很大，几乎能把林越炘整个人裹住，只露出个小脑袋。

“洛琛哥哥，你怎么办？”林越炘拉着外套的衣角，想把外套还给洛琛。

“我没事，我跑得快。”洛琛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拉着他继续往学校跑。雨水打湿了洛琛的校服，贴在他背上，林越炘隔着外套能感觉到他后背的温度，心里突然有点难受——他想起昨天洛琛手背上的小口子，想起刚才洛琛藏在身后的手，偷偷把外套又往洛琛那边拉了拉。

到学校门口时，雨刚好停了。洛琛把外套从林越炘身上拿下来，上面沾了不少泥点，还有刚才捡纸箱时蹭的灰。他抖了抖外套上的水，往肩上一搭，笑着说：“快进去吧，放学我还在老地方等你，带你去废品站卖纸箱。”

林越炘点点头，却没立刻走，他伸手摸了摸洛琛的校服，已经湿透了：“洛琛哥哥，你的衣服湿了，会感冒的。”

“不会，”洛琛摆手，“中午太阳一晒就干了。”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林越炘手里，“这个给你，上课别走神。”

林越炘攥着水果糖，看着洛琛转身跑开的背影——他的书包歪在肩上，布袋里的纸箱露出来一角，校服后背的湿痕越来越明显。林越炘咬了咬嘴唇，心里默默想：下午一定要帮洛琛多捡几个纸箱，还要帮他把外套洗干净。

下午放学时，林越炘刚走出教室，就看见洛琛靠在走廊栏杆上，手里拎着那个布袋，校服已经干了，只是泥点还在。看见林越炘，洛琛挥了挥手：“快来，王爷爷说今天纸箱涨价了，六毛钱一斤。”

两人一起往废品站走，林越炘帮洛琛拎着布袋，偶尔会捡起路边被人扔掉的小纸盒。走到废品站时，王爷爷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抽烟，看见他们，笑着站起来：“哟，两个小家伙又来了？今天捡的不少啊。”

洛琛把布袋里的纸箱倒出来，王爷爷用秤称了称，笑着说：“三斤半，给你们两块一。”他把钱递给洛琛，又多拿了颗水果糖，塞给林越炘，“这个给你，下次捡了纸箱还来爷爷这儿卖。”

林越炘接过水果糖，笑着说了声“谢谢王爷爷”。洛琛把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铁盒里——铁盒是他从家里找的，上面贴着张纸条，写着“游乐园基金”，字是歪歪扭扭的，却很认真。

“我们现在有两块一了，”洛琛拿着铁盒，眼睛亮了亮，“再捡几天，就能买风筝材料了。”

林越炘点头，突然想起早上洛琛受伤的手，他拉过洛琛的手，小心翼翼地把纸巾拆开——伤口已经结了小痂，却还是有点红。林越炘皱了皱眉：“洛琛哥哥，你的手还疼吗？”

洛琛愣了愣，赶紧把手缩回来：“不疼了，小口子而已。”

两人往家走时，林越炘突然说：“洛琛哥哥，明天我带手套来，我们一起捡纸箱，这样你的手就不会受伤了。”他还从书包里掏出张画纸，递过去，“这个给你，我中午画的。”

洛琛接过画纸，上面画着两个小人，一个戴着手套捡纸箱，一个叠纸箱，旁边还有个大大的风筝，上面画着奥特曼和枇杷。画纸的右下角，还写着“洛琛哥哥和越炘”，字歪歪扭扭的，却很可爱。

洛琛把画纸折得整整齐齐，放进铁盒里，跟钱放在一起：“真好看，我会好好收着的。”他抬头看了看天，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明天我们早点起，去巷口的早点铺买包子，我请你。”

林越炘眼睛亮了，用力点头：“好！我要豆沙包！”

“没问题，”洛琛笑着说，“给你买两个。”

两人并肩往家走，手里拎着空布袋，铁盒在洛琛的口袋里轻轻响着。夕阳把梧桐巷染成了暖黄色，蝉鸣也变得温柔起来，林越炘一边走，一边偷偷看洛琛——他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很柔和，嘴角一直弯着，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钱和画纸的铁盒。

林越炘突然觉得，就算姑姑还会说要带他去外地，就算妈妈真的会同意，他也不会走——因为这里有洛琛哥哥，有一起捡纸箱的约定，有装着“游乐园基金”的铁盒，还有永远画不完的、属于他们俩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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