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门弟子的住处是依山而建的排屋，每间屋住两人。刘暮邪的同屋是个名叫林浩的少年，来自附近的城镇，性子有些怯懦，见刘暮邪时总是低着头，说话细声细气。
“刘师兄，你的行李……”林浩看着刘暮邪空空的双手，忍不住问了一句。
刘暮邪刚把那本破旧的《青云诀》藏到枕头下，闻言淡淡道：“没什么行李。”
林浩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偷偷打量着他。外门弟子大多是带着行囊来的，像刘暮邪这样空着手的，倒是少见。
三日后，外门演武场。
数百名外门弟子穿着统一的青色道袍，整齐地站在场上。前方高台上，站着几位外门执事，周明也在其中。
为首的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道士，声音洪亮如钟：“我乃外门首席执事王奎。从今日起，由我等负责传授尔等修行法门。青云宗规矩森严，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任何人不得例外！”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队列末尾的刘暮邪身上，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外门弟子主修《青云基础诀》，每日寅时起身吐纳，辰时到巳时演练剑法，午时歇息，未时学习宗门典籍，申时修习术法基础，酉时自由练习，亥时熄灯安歇。”
随着王奎的话音，有弟子抬来一摞摞的竹简和木剑，分发给众人。刘暮邪领到一本《青云基础诀》和一柄普通的铁剑，竹简上的字迹工整，比他那本破旧的《青云诀》清晰多了。
“《青云基础诀》乃我宗根本，需日夜研习，不可懈怠。”王奎沉声道，“三个月后，将进行首次考核，不合格者，逐出山门！”
接下来的日子，刘暮邪过上了规律的修行生活。
寅时的山林还浸在墨色里，他便已来到演武场角落，按照《青云基础诀》的记载吐纳。比起李慕然留下的残篇，这本功法更为系统，不仅有吐纳之法，还详细描述了灵气在体内流转的路径。
他渐渐发现，自己的黑灵根虽被视为不祥，吸纳灵气的速度却远超常人。同屋的林浩每日苦修，才勉强摸到练气一层的边，他却在半月内便稳固了练气一层的修为，丹田内的灵气越发凝实。
只是每次吐纳时，涌入体内的灵气中，总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黑气，与他的黑灵根相融，让他的气息比其他弟子多了几分阴冷。他不敢显露，只能刻意收敛，将那丝阴冷藏在平和的表象下。
辰时的剑法演练，是刘暮邪最吃力的部分。他在青风寨学的刀法全是搏杀技巧，狠辣直接，与青云宗讲究“中正平和”的剑法格格不入。教剑的执事总说他“剑招带煞，失了仙家气度”，罚他多练两个时辰。
刘暮邪不恼，只是一遍遍地挥舞着铁剑。他知道，宗门剑法虽看似温和，却蕴含着精妙的发力技巧，若是能与自己的搏杀经验结合，威力定然更强。
有一次，一个名叫张猛的壮硕弟子见他练剑笨拙，故意撞了他一下，冷笑道：“乡下来的野狗，也配学我青云剑法？”
刘暮邪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他知道，在这里动手，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张猛见他不吭声，以为他好欺负，又伸手去推他：“怎么，哑巴了？”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刘暮邪时，刘暮邪手腕一翻，铁剑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划过张猛的手腕。张猛吃痛，踉跄着后退几步，手腕上多了一道血痕。
“你敢动手？”张猛又惊又怒。
“切磋而已。”刘暮邪收剑而立，眼神冰冷，“张师兄若是觉得不服，可去执事那里告我。”
张猛看着他眼中的寒意，竟莫名有些发怵。他知道自己理亏，若是闹到执事那里，未必占得到便宜，只能恨恨地瞪了刘暮邪一眼，转身走了。
此事过后，虽没人再敢明着挑衅，但刘暮邪能感觉到，不少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敌意。尤其是那些出身世家的弟子，总觉得他这个“边陲野种”玷污了青云宗的清誉。
林浩私下里劝他：“刘师兄，还是少得罪人吧，张猛的表哥是内门弟子……”
刘暮邪只是淡淡道：“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除了剑法和吐纳，宗门典籍的学习也让刘暮邪头疼。他幼时在黑石镇从未学过认字，竹简上的字大多不认识，只能趁着休息时，缠着林浩教他。
林浩性子虽怯懦，心肠却好，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教他。刘暮邪学得极快，不过月余，便能勉强读懂典籍上的内容了。
这些典籍里记载着青云宗的历史、修仙界的常识，还有各种奇闻异录。刘暮邪从中得知，修仙界远比他想象的广阔，除了青云宗，还有昆仑、蜀山等几大宗门，彼此之间既有合作，也有争斗。而灵根的优劣，直接决定了修行的速度和成就，像他这样的“不祥”黑灵根，竟是闻所未闻。
这日申时，修习术法基础。教术法的是个白发老执事，脾气极好，说话慢条斯理。
“术法者，以灵气引动天地之力也。”老执事拿起一张黄色的符纸，“今日教你们最简单的‘引火符’，需以灵力灌注符笔，勾勒符文……”
刘暮邪跟着学画符。他的灵力中带着那丝阴冷黑气，画出来的符纸总有些发黑，引动的火苗也带着淡淡的幽蓝色，与其他人的橘红色火焰截然不同。
他不敢让别人看见，只能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练习。
傍晚，自由练习时，刘暮邪正躲在演武场的角落里画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赶紧将符纸藏好，回头一看，竟是玄真道长。
“道长。”刘暮邪起身行礼。
玄真道长笑眯眯地看着他：“听说你在演武场与人起了冲突？”
刘暮邪心里一紧，不知道玄真道长是来问责的，还是……
“外门弟子年轻气盛，偶有摩擦也正常。”玄真道长却没在意，反而问道，“修行还顺利吗？”
“还好。”
“你的灵根之事，周明应该跟你说过了。”玄真道长的语气沉了些，“黑灵根之事，确实敏感，你需得万分谨慎。”
刘暮邪点头：“弟子明白。”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忧心。”玄真道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递给刘暮邪，“这里面是三枚‘敛气丹’，能暂时收敛你的气息，遮掩灵根异象，关键时刻或能用上。”
刘暮邪接过玉瓶，心里有些暖意：“多谢道长。”
“李慕然师弟临终前托你送信，也算与你有缘。”玄真道长叹了口气，“青云宗虽大，却也并非铁板一块，你孤身在此，凡事需得自己多思量。”
他拍了拍刘暮邪的肩膀：“好好修行，莫要辜负了自己的道心。”
看着玄真道长离去的背影，刘暮邪握紧了手里的玉瓶。他知道，玄真道长是在提醒他，宗门之内，并非只有明面上的规矩，还有许多看不见的暗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画符时的幽蓝火苗。不祥又如何？只要能变强，能活下去，就算被整个世界视为异类，他也不在乎。
夜色渐深，外门弟子的排屋渐渐安静下来。刘暮邪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他拿出那本破旧的《青云诀》，借着窗外的月光翻看。
比起宗门发放的《青云基础诀》，这本残篇上的功法似乎更为霸道，运转灵气的速度更快，只是隐隐带着一丝阴寒，与他的黑灵根异常契合。
“或许，这本残篇，才更适合我。”刘暮邪喃喃自语。
他决定，明面上修习《青云基础诀》，暗地里，却要将这本残篇的功法继续练下去。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在这暗流涌动的青云宗里，站稳脚跟。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年轻却带着阴鸷的脸上，映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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