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在两山夹峙的深坳里，谷口有几棵歪脖子树，树干上挂着风干的人头，风一吹就晃晃悠悠，透着股子阴森。
刘暮邪混在青风寨的队伍里，手心微微出汗。他紧了紧手里的短刀，刀柄是粗糙的木头，被前人的手汗浸得发亮。赵虎走在最前面，腰间那柄鬼头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都打起精神！”赵虎回头吼了一声，“黑风谷的杂碎最擅长放冷箭，眼睛都给我瞪大点！”
队伍放慢了脚步，有人从背上解下盾牌，有人搭弓上箭，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刘暮邪学着旁人的样子，猫着腰往前挪，眼睛警惕地扫过两侧的山壁。
突然，一阵破空声响起！
“小心！”
数支黑箭从左侧山壁的灌木丛里射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杀！”赵虎怒吼一声，鬼头刀一挥，率先冲了出去。
青风寨的汉子们也红了眼，嗷嗷叫着往前冲。山壁上的黑风谷马匪见偷袭得手，纷纷从藏身处跳出来，手里挥舞着刀枪，嘴里发出怪叫。
双方瞬间撞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刘暮邪被人流裹挟着往前冲，他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个黑风谷的马匪举着砍刀朝他劈来，刀风带着腥气，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砍刀擦着他的头皮劈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刘暮邪心脏狂跳，想起《青云诀》里的运气法门，小腹的暖意猛地涌到手臂，他握紧短刀，凭着本能往马匪肚子上捅去。
“噗嗤”一声，短刀没入半截。马匪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个半大孩子捅中，他张了张嘴，血从嘴角流出来，缓缓倒在地上。
刘暮邪抽出短刀，刀刃上的热血溅了他一脸，又腥又烫。他没有时间害怕，因为另一个马匪已经扑了过来。
这一次，他没有退缩。他想起黑石镇的野狗，为了一块骨头，哪怕面对比自己壮硕的对手，也会露出最锋利的牙。他深吸一口气，脚步错开，避开马匪的刀锋，手里的短刀斜着往上，划开了对方的喉咙。
杀了两个人后，刘暮邪反而冷静下来了。他不再去想什么招式，只凭着《青云诀》带来的那股力气和敏捷，在乱军里游走。他个子矮，总能钻到别人想不到的缝隙里，冷不丁给敌人一下。
有个青风寨的汉子被三个马匪围攻，眼看就要撑不住，刘暮邪从侧面冲过去，一刀砍在一个马匪的腿弯。那马匪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汉子抓住机会，一刀劈了他的脑袋。
“谢了，小子！”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血沫。
刘暮邪没说话，转身又扎进了人群。他的眼睛越来越亮，像是在黑暗里觅食的狼。小腹的暖意越来越盛，每一次运气，都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黑风谷的马匪终究抵不住青风寨的人多势众，开始往后退。赵虎杀红了眼，提着鬼头刀紧追不舍：“别让他们跑了！斩草除根！”
刘暮邪跟着冲进黑风谷。谷里乱糟糟的，有马匪的尸体，有散落的兵器，还有些没来得及带走的财物。几个马匪的婆娘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发抖，青风寨的汉子们看了赵虎一眼，赵虎皱眉道：“女人孩子放了，财物都搬走！”
刘暮邪在一间石屋里找到了个地窖，撬开盖子一看，里面堆满了粮食和布匹，还有几个木箱，打开后竟是金灿灿的元宝。他心里一动，想起黑石镇的日子，要是有这些钱，是不是就不用再挨饿了？
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盖子盖好，去找赵虎了。在这乱世里，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比谁都懂。
赵虎正在清点人数，见刘暮邪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浑身是血，但没受什么伤，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有种！”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扔给刘暮邪，“这是疗伤的药膏，回去擦擦。”
刘暮邪接住瓷瓶，道了声谢。
回去的路上，青风寨的汉子们个个喜气洋洋，扛着抢来的财物，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刘暮邪走在后面，看着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杀了人，手上沾了血，但他不后悔。在黑石镇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回到青风寨，赵虎论功行赏，给刘暮邪分了十两银子，还有一间单独的木屋。汉子们看他的眼神也变了，不再是最初的轻视，多了些认可。
晚上，刘暮邪坐在自己的木屋里，用赵虎给的药膏擦拭身上的伤口。药膏很清凉，抹在伤口上很舒服。他拿出《青云诀》，借着油灯的光继续看。
书上说，修炼《青云诀》，先练气，后筑基，筑基之后才能真正踏上仙途。他现在只是刚入门，能感受到气感，力气比常人稍大些，连练气一层都算不上。
“练气……筑基……”刘暮邪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向往。他不知道筑基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才能走出这片边陲之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刘暮邪在青风寨扎下了根。他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青云诀》，白天跟着寨子里的汉子们练武、巡逻，晚上就研究那本功法。
他进步很快，不过一个月，就把《青云诀》的基础部分练得滚瓜烂熟，体内的气感越来越强，一拳能打碎半块青石板，奔跑起来能追上奔马。寨子里的汉子们都觉得这小子是个怪物，纷纷说他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赵虎也很看重他，偶尔会指点他几招刀法。刘暮邪学得很快，一点就透，而且他的刀法没有章法，全是从生死搏杀里悟出来的，招招狠辣，只求一击制敌。
这天，刘暮邪正在练武场练刀，一个守卫匆匆跑进来，对赵虎喊道：“寨主，山下来了个老道，说是要见您！”
赵虎皱眉：“老道？什么来头？”
“他说他是青云宗的人。”
刘暮邪心里咯噔一下，停下了练刀的动作。青云宗的人？是为了李慕然来的吗？
赵虎也有些惊讶，沉吟道：“请他进来。”
没多久，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道跟着守卫走了进来。老道鹤发童颜，手里拿着个拂尘，眼神浑浊，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刘暮邪却莫名觉得，这老道深不可测，像是一口看不见底的古井。
老道的目光扫过练武场，最后落在刘暮邪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对赵虎稽首道：“贫道玄真，见过赵寨主。”
“道长客气了。”赵虎抱拳，“不知道长驾临青风寨，有何指教？”
玄真道长微微一笑：“贫道是为李慕然师弟而来。听闻他在黑风谷遇袭，还请赵寨主告知详情。”
赵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道：“那黑风谷已经被我们荡平了，也算是为令师弟报了仇。”
玄真道长叹了口气：“多谢赵寨主仗义出手。只是……”他话锋一转，看向刘暮邪，“这位小友，似乎身怀我青云宗的功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暮邪身上。刘暮邪握紧了手里的刀，心里有些紧张。他知道，《青云诀》是青云宗的功法，被他们的人发现，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赵虎也有些意外，看向刘暮邪：“邪娃子，这是真的？”
刘暮邪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那本《青云诀》，递了过去：“这是李道长临死前给我的。”
玄真道长接过功法，翻了几页，眼神复杂，他抬头看向刘暮邪：“你修炼了？”
“是。”刘暮邪坦然承认，“我想变强。”
玄真道长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好一个‘想变强’。李慕然师弟眼光倒是不错。”他把功法还给刘暮邪，“这《青云诀》既然是他送给你的，那便是你的了。”
刘暮邪愣住了，赵虎也愣住了，没想到这老道这么好说话。
玄真道长又道：“只是，这基础功法终究浅陋，若你真想踏上仙途，还需得有良师指点，系统修炼。小友可愿随贫道回青云宗？”
这话一出，满场皆惊。
去青云宗？那个传说中飞天遁地的大宗门？
刘暮邪的心脏猛地跳了起来。他看向赵虎，赵虎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邪娃子，这是你的机缘，别错过了。”
刘暮邪又看向玄真道长，老道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星辰大海。
他想起了黑石镇的破铁匠铺，想起了那些欺负他的镇民，想起了野狗的哀嚎，想起了李慕然临死前的眼神，想起了黑风谷的血与火。
他想要变强，想要走出这片土地，想要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我愿意。”刘暮邪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玄真道长满意地点点头：“好。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便出发。”
那天晚上，青风寨的汉子们摆了酒，为刘暮邪送行。赵虎喝了很多酒，拍着刘暮邪的肩膀说：“到了青云宗，好好修炼，别给咱们青风寨丢人。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刘暮邪也喝了几杯，酒很辣，呛得他眼泪直流。他敬了赵虎一杯，又敬了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汉子们一杯。
夜深了，刘暮邪躺在自己的木屋里，看着窗外的月亮。他没什么可收拾的，只有那十两银子，还有那本《青云诀》。
他把银子留给了赵虎，说给弟兄们买酒喝。赵虎骂了他一句“傻小子”，却红了眼眶。
第二天一早，刘暮邪跟着玄真道长离开了青风寨。站在山口，他回头望了一眼，青风寨的石墙在朝阳下泛着光，赵虎和寨子里的汉子们还站在寨门口望着他。
“走吧。”玄真道长说。
刘暮邪点点头，转过身，跟着老道向远方走去。脚下的路不再是戈壁和山路，而是一条蜿蜒向云端的石阶。
他不知道青云宗有什么在等着他，不知道仙途有多艰险，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彻底不同。
边陲的风还在吹，但这一次，它吹起的，是一个少年逐仙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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