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通往天台的那扇铁门前，左奇函才停下。他没有推开那扇门，而是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沈玫。

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滑过高挺的鼻梁。他摘下了湿透的帽子，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露出了完整的脸。少了帽檐的遮挡，他眼底的暗青和疲惫更加明显，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燃烧着某种压抑的火焰。

左奇函“我查了当年所有和心智穹顶有过资金往来或人员交流的机构和个人。”

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左奇函“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E.C.A.项目在正式立项前还有一个更早期的范围极小的概念验证阶段参与者很少除了孔令和几位核心研究员还有……一中当时在读的几名特殊学生以及他们的家庭。”

沈玫屏住了呼吸。

左奇函“那些学生，家境优渥，但自身在某些方面存在特殊性——极高的智商、罕见的艺术天赋、或是在特定领域展现出超常的潜力”

左奇函“但同时，也伴随着不同程度的情感认知偏差或社交困难。”

左奇函的目光牢牢锁住沈玫。

左奇函“项目最初的口号是赋能用技术辅助他们弥补短板释放更大的潜力。”

沈玫“这听起来……”

沈玫感到一阵寒意。

左奇函“听起来很美好是吗？”

左奇函冷笑看向沈玫的眸子带上寒意。

左奇函“但早期的实验记录显示，他们尝试了非常激进的手段，包括直接的大脑神经干预和强化的行为条件反射训练。”

左奇函“后来因为伦理风险和不可控的副作用这个阶段被叫停资料几乎被全部销毁对外则包装成了更温和的E.C.A.项目。”

他向前倾身，距离瞬间拉近。沈玫能闻到他身上雨水和淡淡烟草混合的气息，看到他眼底自己缩小的倒影。

左奇函“沈玫。”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左奇函“我怀疑，我们——或者说，你、我、王橹杰，甚至可能张桂源、陈奕恒他们——都曾经在那个概念验证阶段以某种形式存在过我们是被挑选的样本。”

这个猜测如同惊雷，在沈玫脑海中炸响。她想起陈奕恒提到的实验室梦境，想起杨博文所说的“神经可塑性痕迹”，想起自己认知报告里的“双轨特征”……

沈玫“证据呢？”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左奇函“没有直接证据记录销毁得太干净。”

左奇函直起身，稍微拉开了距离，但目光依旧灼人。

左奇函“但我找到了当年参与项目协调的一个校工，现在退休了，记忆有点模糊。”

左奇函“但他记得大概七年前学院里确实有过一阵子关于几个特别聪明但怪怪的学生的讨论后来那些学生家里好像出了些事转学的转学出国的出国渐渐就没人提了。”

他顿了顿，从湿透的连帽衫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防水袋小心包裹的旧照片，递给沈玫。

照片已经泛黄，边缘磨损。画面像是某个实验室外的走廊，几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身影模糊不清，但角落里，一个穿着一中旧款校服的少年侧影，让沈玫瞳孔骤缩。

虽然眉眼还很稚嫩，但那紧绷的嘴角，倔强又孤僻的眼神……是少年时期的左奇函。

左奇函“这是我家里老相册角落找到的，我自己都没印象。”

左奇函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嘶哑。

左奇函“我父母对那段时期讳莫如深这张照片……可能是意外留下的。”

沈玫摩挲着冰冷的防水袋，指尖微微颤抖。照片上的左奇函看起来比现在更阴郁，眼神里没有后来的嚣张和掌控欲，只有一种被困住的、冰冷的茫然。

沈玫“你把这些告诉我，想做什么？”

沈玫抬起眼，直视他。

左奇函沉默了。雨声充斥在狭小的楼梯间。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挣扎、不甘、愤怒，还有一丝……沈玫不敢确认的，近乎脆弱的希冀。

左奇函“我回来是因为我发现只靠我自己挖不到最深的根。”

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左奇函“孔令背后肯定还有人心智穹顶的资金来源和最终目的绝不单纯那个观测者还有所谓的祂……我们必须弄清楚。”

沈玫“我们？”

沈玫捕捉到这个词。

左奇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左奇函“对我们你我还有……其他可能相关的人。”

他移开视线，看向旁边斑驳的墙壁。

左奇函“我知道医院里我说的那些话……很混蛋。系统操控下的感情是假的，但因此产生的影响、留下的痕迹，还有……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不是假的。”

他重新看向沈玫，眼神锐利而直接，褪去了所有伪装和讥诮，只剩下一种近乎赤裸的坦诚。

左奇函“沈玫我讨厌被操控讨厌一切不真实的东西所以系统崩了我比谁都高兴但我也讨厌……现在这种连自己过去都搞不清楚连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都分不清的混乱。”

他上前一步，距离再次拉近。沈玫能看清他眼中细微的血丝，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

左奇函“我不知道对你的执着，有多少是系统残留，有多少是竞争心，有多少是……别的。”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被雨声淹没，但每个字都重重敲在沈玫心上

左奇函“但我知道我不想再站在你的对立面不想通过伤害你来证明什么也不想看你一个人……或者跟别人一起去面对那些藏在暗处的鬼东西。”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但在几乎要触及时停住了，手指蜷缩起来，慢慢放下。

左奇函“合作吧沈玫。”

他看着她，眼神像淬火的钢，滚烫又带着未散的寒气。

左奇函“不是为了什么该死的任务或好感度是为了搞清楚我们到底是谁到底被卷入了什么搞清楚之后……”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完。

但沈玫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搞清楚之后，他们之间那些被系统扭曲催生、却又在真实碰撞中变得无比复杂的纠缠，才能有一个清晰的落点。

雨声哗哗，敲打着屋顶和窗棂。楼梯间昏暗的光线在他们之间流淌。

沈玫看着眼前的左奇函。他不再是那个被系统加持、游刃有余的“攻略对象”，也不是医院里那个被背叛感和失控愤怒吞噬的疯子。他现在只是一个同样伤痕累累、充满疑惑、用骄傲和尖锐包裹着真实情绪的年轻人。

他带来的信息是震撼的，他的提议是危险的，但他的眼神……是真实的。

沈玫“张桂源也在查。”

左奇函“我知道。”

左奇函扯了扯嘴角。

左奇函“他那套理性至上的办法太慢也太容易被规则束缚我们需要更直接的方式。”

沈玫“陈浚铭他们……”

左奇函“暂时别让他们知道太多。”

左奇函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左奇函“陈浚铭冲动张奕然过于谨慎杨博文……心思难测陈奕恒或许可以但他现在的状态不稳定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沈玫沉默了很久。雨势似乎小了一些，淅淅沥沥，像是背景里无休止的叹息。

沈玫“我需要时间考虑。”

左奇函点了点头，似乎早预料到这个回答。

左奇函“明天下午老地方。”

他指的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对峙的那个天台。

左奇函“给我答案。”

他重新戴上湿漉漉的帽子，遮住了大半表情，转身准备离开。

沈玫“左奇函。”

沈玫叫住他。

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沈玫“你的手……”

沈玫的目光落在他垂在身侧的手上，指关节处有几处新鲜的擦伤和淤青，还有些干涸的血迹。

左奇函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大步走进了楼梯下方的阴影里，脚步声很快被雨声吞没。

沈玫独自站在昏暗的楼梯间，手里还握着他给的伞。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掌心的温度，混合着雨水的冰凉。

雨夜归人，带来的不是慰藉，而是更深的谜团和更艰难的选择。但奇怪的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沈玫心中那片因为他的决绝离去而冰封的角落，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寒风夹杂着雨丝从未关严的门缝吹进来，她却感觉不到太多寒冷。

【左奇函好感度（特殊状态）：？？？/100】

【提示：目标左奇函处于情感认知重构期，原有好感度体系不适用当前关系倾向：强烈羁绊与潜在合作意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陈浚铭的名字。

沈玫看着那个名字，又看了看左奇函消失的方向，深吸了一口带着潮湿水汽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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