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馆的展览没能成行。
周五傍晚,天色骤然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一场蓄势已久的秋雨,似乎等不及周末了。
沈玫在图书馆完成了最后一部分认知自测的复盘笔记,收拾好东西时,窗外已经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没带伞,望着渐渐密集的雨帘,微微蹙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浚铭发来的消息:【下雨了!玫玫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她正要回复,另一条信息跳了出来,来自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内容简短到近乎突兀:【图书馆西门,现在。】
没有落款,但沈玫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个语气……
她犹豫了几秒,手指悬在陈浚铭的回复框上方,最终没有按下发送。她抓起书包,走向图书馆西门。
雨声渐大,敲打着图书馆厚重的玻璃幕墙。西门是侧门,平时人很少,此刻更显空旷。昏黄的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门边的阴影里,站着一个高瘦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斜靠在墙壁上,整个人几乎融进阴影里。雨水顺着他的裤脚滴落,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他手里拿着两把伞,一把撑开靠在墙边,雨水正从伞尖汇聚成细流。
即使看不清面容,沈玫也立刻认出了他。
左奇函。
他抬起头,帽子下的目光穿透雨幕,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一周多不见,他看起来清瘦了些,下颌线更加锋利,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穿透力,只是此刻,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不再是医院里那种纯粹的冰冷和疯狂。
沈玫“你……”
沈玫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她没想到他会这样突然出现,以这种方式。
左奇函“拿着。”
左奇函将靠在墙边的那把伞往前推了推,声音有些低哑,带着雨夜的凉意。
左奇函“不想淋雨就过来。”
沈玫站在原地没动。图书馆里温暖干燥的空气与门外潮湿阴冷的气息在她身边形成无形的界线。她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更多信息——他这一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找她?
左奇函似乎看穿了她的迟疑,扯了扯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左奇函“放心 系统没了 我现在跟你一样 干净得很。”
他特意加重了“干净”两个字,带着点自嘲。
这话刺痛了沈玫。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接过了那把伞。伞柄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微凉。
沈玫“怎么回来了?”
她问,撑开伞,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左奇函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直起身,撑开自己那把伞,走进了雨里。
左奇函“边走边说。”
雨势不小,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两人并肩走在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石板路上,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某种默契的界限。梧桐树的叶子被打落不少,湿漉漉地贴在路面上。
左奇函“我去找了孔令。”
左奇函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沈玫心头一震,猛地转头看他。
左奇函侧脸线条紧绷,目视前方,雨水顺着他帽檐的弧度滑落。
左奇函“或者说 试图找他。”
左奇函“心智穹顶解散后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 我用了点……不太常规的手段 查到他最后消失前 在边境一个小镇出现过 我去了一趟。”
沈玫“你一个人?”
沈玫难以想象。
左奇函“不然呢?”
左奇函瞥了她一眼
左奇函“带着张桂源的保镖,还是你那个忠心耿耿的小狼狗陈浚铭?”
他的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讥诮,但沈玫听出了一丝疲惫。
沈玫“然后呢?”
左奇函“痕迹很旧 线索断了 小镇上没人记得清楚七年前一个外来研究员的具体去向。”
左奇函“但是,我发现了别的。”
他停下脚步。他们已经走到了体育馆附近那个相对僻静的小天台楼下。雨幕中的天台空无一人,只有雨水顺着铁质栏杆不断流淌。
左奇函“跟我来。”
左奇函率先走向旁边的消防通道楼梯。
沈玫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楼梯间有些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绿的光。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混合着外面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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