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刃（续）

后半夜的风裹着露水味钻进修整的戏台缝隙，木屑的粗糙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容凛替京澜换好最后一块纱布，指尖掠过他颈侧未褪的薄红，喉结轻轻动了动。

化妆间的灯芯被夜风晃得微微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交叠在镜前那支新鸢尾簪上。簪头的蓝晶石映着光，像淬了晨露的花瓣，精致得让人心尖发颤。

京澜抬手按住他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他虎口处新添的擦伤——那是方才拧断孙老三手腕时被铁棍蹭到的。“你也受伤了。”他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目光落在那道浅浅的伤口上，眉头微蹙。

容凛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掌心的温度烫得京澜微微一怔。“小伤。”他低头，在京澜发顶落下一个极轻的吻，发丝间的鸢尾香混着药味，漫进鼻腔里，“比起你替我挡的那一棍，算不得什么。”

京澜的耳尖倏地红了。他别过脸，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嘴角却忍不住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总不能看着你挨揍。”他轻声道，“京家班的人，护短是刻在骨子里的。”

容凛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握的手传过来，暖得京澜心头一颤。他将那支新鸢尾簪拿起来，指尖拂过簪身细腻的纹路，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本来想等这场戏落幕，在满堂喝彩声里给你戴上。”他说着，抬手，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插进京澜墨色的发间，“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失礼。”

蓝晶石贴着耳畔，微凉的触感顺着发丝漫进心底。京澜望着镜中的自己，发间的鸢尾簪与衣摆的暗纹相映成趣，而容凛就站在他身后，目光沉沉，像盛满了整片星空。他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光景，容凛站在戏台底下，一身玄色劲装，眉眼冷冽，像一把未出鞘的刀。谁能想到，这把刀，最终会为他敛去锋芒，温柔了岁月。

“容导。”京澜转过身，抬手勾住他的脖颈，鼻尖蹭着他的下颌，“孙老三跑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容凛的指尖划过他腰间的衣料，墨绿的丝绒细腻如夜色。“他背后有人。”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这地界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

京澜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那又如何？”他轻笑，指尖点了点容凛的胸口，“我们的戏，还没唱完呢。”

容凛的心猛地一颤。他低头，吻住那双含笑的唇。唇齿间的药味混着鸢尾香，缠绵悱恻，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戏。窗外的月光越发清亮，透过窗棂，落在两人相缠的身影上，落在发间的鸢尾簪上，落在桌上那盏摇曳的灯芯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京澜靠在容凛的肩头，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纵使前路暗潮汹涌，只要身边有他，便无所畏惧。

“阿凛。”他轻声唤道，声音软糯得像浸了蜜。

“嗯。”容凛应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明天的戏，唱什么？”

容凛的目光落在镜前那支风干的鸢尾花上，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唱一出《鸢尾缘》。”他轻声道，“唱一对少年，于戏台相识，于风雨中相守，于岁月里白头。”

京澜的眼睛亮了。他抬头，撞进容凛含笑的眼底，那里盛着光，盛着他，盛着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好啊。”他笑着，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那我要演那个青衣，你演那个武生。”

“好。”容凛应着，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夜风穿过窗棂，带来了远处的梆子声，一声，两声，悠长而寂寥。化妆间里，灯芯依旧摇曳，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温柔得不像话。

暗潮未平，前路漫漫。但只要两人携手，便不惧风雨，不畏险阻。

因为他们的戏，才刚刚开始。

而这场戏，注定要唱到地老天荒，唱到鸢尾花开满山野，唱到岁月都为之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