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屑飞溅的余响还在剧场里回荡,孙老三带来的人已经呈扇形围了上来,粗粝的铁棍在顶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映得台下那些躲在阴影里的看客脸色忽明忽暗。
容凛将京澜往身侧带了半步,竹笛横在掌心,笛身上淬了鸢尾香的钢针隐在指缝间,寒光一闪而逝。他瞥了眼地上碎裂的瓷片,那是先前摆着的鸢尾花瓶,此刻残片上还沾着几滴未干的露水,像淌着无声的泪。“孙老三,你砸了我的戏台,毁了我的花,这笔账,该怎么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慑人的戾气,压得满场的喧嚣都矮了半截。
孙老三啐了一口,铁棍往地上重重一顿:“算个屁!今天要么你滚出这片地界,要么老子让你横着出去!”话音未落,他身后的两个壮汉便狞笑着扑了上来,拳头带着风,直逼容凛面门。
容凛侧身避开,竹笛反手一扬,钢针擦着其中一人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细而深的血痕。鸢尾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诡异又凛冽。京澜没有再往前冲,他握着那支鸢尾花簪,墨绿丝绒长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墨线囚笼,脚步轻得像踏在云里。他盯着那些围上来的人,眼尾的银纹泛着冷光,活脱脱是戏文里拔剑出鞘的青衣,美,却带着致命的锋芒。
一个壮汉见他站在旁边,以为是软柿子,抡着棍子就朝他砸过来。京澜腰身一折,长袍翻飞如蝶翼,避开棍风的同时,手腕翻转,鸢尾花簪的尖端正正扎进那人的虎口。他下手极快,极准,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让对方痛得松了手,又没伤及要害。
“京家班的名角,不止会唱念做打。”京澜收回簪子,指尖擦过簪头的鸢尾纹路,语气轻描淡写,眼底却没半分笑意。
容凛余光瞥见这一幕,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底的戾气里,悄然掺了几分惊艳。他知道京澜不是寻常的花旦,却没想到他的身手竟这般利落,像一朵开在刀尖上的鸢尾,看着娇柔,实则满身是刺。
缠斗间,孙老三瞅准空隙,举着铁棍就往容凛后背砸去。“小心!”京澜低喝一声,来不及多想,飞身扑过去,墨绿的长袍裹住容凛的后背,铁棍重重砸在布料上,闷响一声。
容凛心头一震,反手扣住孙老三的手腕,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骨裂的脆响伴随着惨叫响起。他转头看向京澜,眼底的寒意瞬间褪去,只剩下焦灼:“你怎么样?”
京澜摇了摇头,嘴角却溢出一丝血迹,他抬手擦去,冲容凛笑了笑,那笑容染着血色,艳得惊心动魄:“这点伤,不碍事。”他指了指孙老三瘫在地上的模样,“这场戏,还没唱完呢。”
剩下的几个壮汉见孙老三被废,顿时慌了神,气势泄了大半。容凛握着竹笛,一步步逼近,玄色劲装的衣摆上沾了血渍,像开了几朵暗黑色的花。“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那些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拖着孙老三跑了,剧场的木门被撞得哐当作响,很快便没了踪影。
喧嚣散去,剧场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阿哲跑过来,看着京澜嘴角的血,急得快哭了:“京澜哥,你受伤了,要不要紧?我去拿药箱!”
京澜摆摆手,却被容凛打横抱起。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容凛的脖子,墨绿的长袍垂下来,盖住了容凛的手臂。“容凛……”
“别说话。”容凛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京澜的伤处,脚步沉稳地走向后台的化妆间,“药箱在那里。”
化妆间里还亮着灯,镜子上贴着几朵风干的鸢尾花,桌上摆着京澜的戏妆盒,胭脂水粉的气息混着鸢尾香,温柔了满室的清冷。容凛将京澜放在沙发上,转身去拿药箱,打开的瞬间,京澜瞥见里面躺着一支新的鸢尾花簪,比他手里这支,更精致,更剔透。
“这是……”京澜抬手,轻轻触碰那支簪子。
容凛动作一顿,耳根微微泛红,他拿起棉签蘸了药水,避开京澜的目光:“本来想等这场戏唱完,给你的。”他低头,小心翼翼地替京澜擦拭嘴角的伤口,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烫得京澜心头一颤。
阿哲识趣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化妆间里静了下来,只有药水的微凉,和彼此的呼吸声。京澜看着容凛专注的侧脸,忽然笑了,他抬手,勾住容凛的脖颈,轻轻将他拉低。
两人的鼻尖相抵,鸢尾香与雪松味交织在一起,缠绵悱恻。
“容导,”京澜的声音带着笑意,像羽毛般搔过容凛的耳畔,“这场戏,我们唱赢了。”
容凛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那里盛着光,盛着他,盛着漫山遍野的鸢尾花。他俯身,吻去京澜嘴角残留的药味,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嗯。”他低声应着,“下一场戏,我们还要一起唱。”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破了云,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落在桌上的鸢尾花簪上,落了满室的温柔。
暗潮未平,却已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