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凛的指尖划过他腰间的衣料,墨绿的丝绒细腻如夜色。“他背后有人。”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这地界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
京澜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那又如何?”他轻笑,指尖点了点容凛的胸口,“我们的戏,还没唱完呢。”
容凛的心猛地一颤。他低头,吻住那双含笑的唇。唇齿间的药味清浅缠绵,像是一场永不落幕的戏。窗外的月光越发清亮,透过窗棂,落在两人相缠的身影上,落在发间的蓝晶簪上,落在桌上那盏摇曳的灯芯上。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缓缓分开。京澜靠在容凛的肩头,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纵使前路波折,只要身边有他,便无所畏惧。
“阿凛。”他轻声唤道,声音软糯得像浸了蜜。
“嗯。”容凛应着,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明天的戏,唱什么?”
容凛的目光落在镜前那支风干的花穗上,眼底闪过一丝温柔。“唱一出《相逢缘》。”他轻声道,“唱两个伶人,于锣鼓声里照面,于命途辗转间归位,于流年往复里执手相守。”
京澜的眼睛亮了。他抬头,撞进容凛含笑的眼底,仿佛撞进了早就为自己铺好的宿命里,那里盛着光,盛着他,盛着漫山遍野的烂漫春光。“好啊。”他笑着,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那我要演那个青衣,你演那个武生。”
“好。”容凛应着,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夜风穿过窗棂,带来了远处的梆子声,一声,两声,悠长而寂寥。化妆间里,灯芯依旧摇曳,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温柔得不像话。
前路漫漫,道阻且长。但只要两人携手,便不惧风雨,不畏险阻。
翌日清晨,薄雾还未散尽,京家班的戏台便已热闹起来。容凛亲自搬着木凳调整台柱,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利落的腕骨,晨光落在他肩头,柔和了眉眼间的冷冽。京澜端着一碗温热的甜汤站在一旁,发间的蓝晶簪在雾气里闪着细碎的光,看得入了神,连汤碗晃出几滴糖水都未曾察觉。
“看得这般出神,是觉得你家先生比台上的戏还好看?”容凛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晨起的微哑。京澜回过神,转身将甜汤递给他,指尖故意在他掌心挠了一下,惹得容凛低笑一声,顺势握住他的手腕,低头喝了一口甜汤。
“甜。”容凛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比昨日的桂花糕还甜。”
京澜抽回手,佯怒着瞪他一眼,转身去帮学徒整理戏服。指尖拂过那件新制的青衣戏袍,素色的绸缎上绣着缠枝软纹,针脚细密,是容凛熬了两个通宵亲手绣的,针脚里的纹路,竟和京澜发间蓝晶簪的纹路分毫不差。昨夜他起夜时,瞧见容凛坐在灯下,握着绣花针的模样认真得不像话,平日里握惯了铁棍与剧本的手,捏着细软的丝线,竟也丝毫不显笨拙。
“容导,城西的张管事派人送了帖子。”学徒匆匆跑来,递上一张烫金请柬,“说是想请咱们班去城西戏院唱三天堂会,酬劳给得极高。”
容凛接过请柬,指尖摩挲着封面上的暗纹,眸色沉了沉。城西是孙老三的地盘,张管事更是孙老三背后那人的左膀右臂,这帖子,分明是鸿门宴。
京澜也瞧出了端倪,走过来将请柬拿在手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是嫌我们的戏唱得不够热闹,想请我们去城西唱一出压轴的生死戏?”
容凛从身后揽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颈窝,呼吸间的热气拂过耳畔的蓝晶簪。“既然是鸿门宴,那便得好好准备一番。”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青衣与武生的戏码,正该在最凶险的地方唱,才够尽兴。”
京澜偏过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眼底闪着狡黠的光:“那我可得在戏里多唱几句,让台下的贵客们,听得魂飞魄散。”
容凛失笑,收紧手臂将他搂得更紧。薄雾渐散,阳光穿透云层落在戏台上,那件青衣戏袍与玄色武生服并排挂在衣杆上,风一吹,衣袂翻飞,像是一对正在相拥的身影。
午后,容凛带着几个学徒去置办道具,京澜独自留在后台整理剧本。翻到《相逢缘》的手稿时,他忽然瞧见夹在纸页间的一支风干花穗,花瓣虽已泛黄,却依旧保持着盛开的模样。纸页背面,是容凛隽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愿与君,唱罢此生。”
京澜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抚过那行字,眼眶微微发热。原来从落笔写《相逢缘》的那一刻,他就把两人的宿命,绣进了戏文里。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以为是容凛回来了,笑着抬头,却瞧见两个身着黑衣的汉子闯了进来,面色凶戾。
“京老板,我们家管事有请。”为首的汉子语气不善,目光落在他发间的蓝晶簪上,闪过一丝贪婪。
京澜将手稿收好,缓缓站起身,指尖轻抚过腰间暗藏的软剑,唇角的笑意未减分毫:“想请我去唱堂会?那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同不同意。”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闪,软剑如流光般出鞘,映着窗外的阳光,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门外的晨光正好,容凛提着刚买的新鲜花束,花束里的花穗与镜前那支风干的一模一样,缓步走来,听到后台传来的动静,唇角勾起一抹温柔而危险的笑意。
这场戏,既然已经开锣,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无论是戏台上的《相逢缘》,还是戏台下的生死局,他都会陪着京澜,唱到最后。
唱到春色漫过城西长街,唱到云开雾散、天光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