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对这个世界，不是对生命...…
而是对桫椤的计划，对他自己的角色，对这一切的…...厌恶。
“节气花信的力量…...”小爱轻声说，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发颤。
“是为了…...”
“是为了提供能量。”埃里克接过她的话，声音依然平静。
“二十四节气，代表地球一整年的能量循环。如果能够完整收集，就能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能量系统。然后…...”
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桫椤会打开帕拉尼与地球之间的异次元通道，让黑暗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像潮水一样...…淹没整个世界。”
小爱完全僵住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冻结，能感觉到心脏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疯狂跳动，能感觉到呼吸因为震惊而变得急促——
重塑世界。
清洗一切。
用黑暗覆盖光明。
用死亡取代生命。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征服，不是普通的侵略。
这是一场彻底的、毁灭性的屠杀。
“但重塑的过程...…需要巨大的能量。需要...…献祭。”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小爱听到了。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褐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恐。
“献祭…...”
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开始颤抖。
“你是说..….桫椤打算…...用你…...”
“作为容器，我的身体已经积累了足够的黑暗能量。”埃里克平静地接下去，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当所有节气花信的力量被封印，当圣洁之心被夺取，当所有光明与黑暗的能量都集中到我体内时.…..”
他转过身，玫红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小爱。
“桫椤会用我，作为最后一步献祭，打开连接帕拉尼与地球的通道。然后…...黑暗将彻底吞噬这个世界。”
……
夜风突然变得冰冷刺骨。
小爱呆呆地看着埃里克，看着他那张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命运的脸，看着他玫红色眼眸中那片死寂的空洞。
然后，她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埃里克总是那么冰冷，那么空洞，那么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
因为他早就接受了死亡的命运。
因为他早就.…..放弃了所有生的希望。
“不！”
小爱猛地摇头，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不可以...…你不能……”
她向前一步，紧紧抓住埃里克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一旦计划完成...…一旦永夜法阵开始启动，桫椤就会杀了你...…对吗？”
埃里克看着她的泪水，看着她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那种近乎绝望的担忧——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不会的。”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很温柔，像在哄一个做噩梦的孩子。
“我不会死的，小爱。我答应你。”
他说谎了。
死亡，就是他最终的命运。从成为桫椤容器的那一刻起，从接受黑暗的那一刻起，从他放弃自我、放弃未来、放弃一切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死了。
……
但小爱不需要知道这些。
她不需要知道那些黑暗的计划，不需要知道那些冰冷的算计，不需要知道..….他早就没有未来了。
他只想让她安心。
只想在这个短暂的、平静的夜晚，看到她不再哭泣。
但小爱没有那么容易被说服。
她抬起头，褐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泪水，却也充满了某种近乎疯狂的坚定。
“告诉我.…..”
她的声音颤抖着，但每个字都清晰得可怕。
“告诉我，埃里克…...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当桫椤的容器？为什么...…你要接受这样的命运？”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个被深锁的记忆匣子。
埃里克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选择...…
记忆开始混乱，像被打乱的拼图，无数的碎片在脑海中旋转、碰撞、试图重新组合。
他看到了帕拉尼的王宫，看到了那片永远被暗紫色云层笼罩的天空，看到了那些跪伏在地的臣民——
看到了桫椤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地说。
【我愿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愿意。
为了保护...…
为了保护。
记忆突然变得模糊。就像有一层厚重的雾，笼罩了最关键的部分。埃里克皱起眉，玫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和困惑。
他依稀记得...…
依稀记得自己对桫椤说，为了保护。
为了保护一个女孩...…
但那个女孩是谁？
她的脸是模糊的，她的声音是遥远的，她的存在——像一场褪色的梦，真实却又虚幻。
……
“我……不记得了。”
埃里克的声音开始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按住太阳穴，那里传来剧烈的疼痛。
“我只记得...我要保护..….一个人...”
小爱呆呆地看着他。
看着他那双充满痛苦和困惑的玫红色眼眸，看着他整个人像一片在风中颤抖的落叶，脆弱得令人心痛...…
然后，她明白了。
埃里克连自己为什么选择这条路，都忘记了。
那些黑暗的控制，那些精神侵蚀，那些心理辅导..….不仅剥夺了他的情感，他的自我，甚至剥夺了他的记忆。
剥夺了他作为埃里克的一切。
只留下一个空洞的容器，一个等待献祭的工具。
这个认知让小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扑进埃里克怀里，紧紧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
……
那哭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充满了痛苦，充满了对这不公命运的控诉。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善良的人，要承受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那个会保护别人的埃里克，却没有人来保护他？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残酷？
埃里克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小爱在他怀里哭泣。他的手迟疑地抬起，然后轻轻落在她的背上，小心翼翼地拍着。
就像第一次学习安慰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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