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溺攥着刚收到的同学聚会邀请函，指节捏得发白。妈妈夺过卡片撕得粉碎，声音尖得像针：“跟那群不三不四的玩？不如在家背单词！”
她衣柜里的衣服全是妈妈挑的素色运动服，上次偷偷买的白色衬衫被妈妈发现后，锁进了阳台旧衣柜。刚才她不过想戴那条闺蜜送的手链，妈妈就抢过去扔在地上，说“学生戴这些心思不正”。
书包里只塞了件薄外套和攒的几十块。她贴着墙根往门口挪，听见妈妈在客厅给老师打电话，说她“老师她心思野，得盯紧点”。开门的瞬间，妈妈突然喊她名字，宋溺吓得拔腿就跑，连鞋都没换好。
公园长椅上，宋溺斜靠着。手腕上还留着手链硌出的红印，刚才妈妈抓着她手腕抢东西时，力气大得像要把她捏碎。手机响个不停，全是妈妈的电话，她不敢接，只盯着远处家里亮着的灯——那盏灯从来没为她亮过自由的光。
宋溺试图打游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抬眼一个长发披肩站在路边的女孩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
女孩转过身来穿件洗得发蓝的白衬衫，领口随意敞着两颗扣，袖口卷到肘弯，露出腕上串着的旧木珠——是她自己捡树枝磨的，边缘早被盘得发亮。
她头发不常扎，及肩的碎发总乱蓬蓬贴在颈后，风一吹就糊住眼，也不拢，只眯着眼抬抬下巴，眼尾弯出点漫不经心的野劲儿。手指总夹着支没点燃的薄荷糖，不是要吃，就绕着指尖转，指节因为总捣鼓相机，沾着点洗不掉的墨水印。
走路时肩垮着，步子迈得松，帆布裤脚沾着草屑也不管，倒像刚从后山疯跑回来——浑身没半分拘谨，连衬衫下摆扎歪了，都只随手拽拽，散得像阵抓不住的风。
突如其来的雨打湿了宋溺的发梢，她正懊恼忘带伞，头顶忽然多了片阴影。转头见是迟景，对方手里的伞稳稳罩着两人，只淡淡说了句：“顺路，我送你到前面路口。”
雨忽然密了些，砸在伞面“噼啪”响，溅起的水花顺着伞骨滑下来，沾湿了迟景半边牛仔裤——她的伞明显往身侧人那边偏了大半，自己肩膀都露在雨丝里。
宋溺先瞥见，赶紧往她那边挪了挪，帆布包蹭到迟景的胳膊，她立刻收了收肩，小声提醒：“伞往你那边挪挪呀，你肩膀都湿了。”
迟景手顿了顿，没挪伞，反而把伞沿又往宋溺头顶压了压，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生涩：“没事，我穿得多。你头发都飘雨了，别淋着。” 她俩素不相识，这话一出口，迟景自己倒先有点拘谨，低头盯着两人交叠的鞋尖——都是白色帆布鞋，沾着一样的泥点。
雨势慢慢缓了，从“噼啪”的急响变成“沙沙”的细声，伞沿滴下的水珠串成小线，落在路边砖缝里，洇出一圈圈浅湿痕。沉默了半分钟，迟景才攥着伞柄小声问：“你是等公交吗？前面巷子里能穿到地铁口，近点……我顺道，要不一起走？” 说“顺道”时，她耳朵尖悄悄热了，其实她原本要往反方向走。
宋溺愣了下，抬头看她——迟景扎着低马尾，碎发贴在脸颊，眼镜片沾了点雨雾，看着软乎乎的，不像坏人。她攥紧帆布包带，轻轻“嗯”了声，点了点头，声音细弱：“麻烦你了。”
两人踩着湿砖往巷子里走，墙根的青苔被雨泡得发亮，空气里全是湿凉的草木味。没人再说话，只剩雨声和两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快到巷口时，雨基本停了，迟景先收了伞，把湿伞往胳膊上一搭，侧身让宋溺先走：“到这儿就能看见地铁口啦。”
宋溺脚步顿住，从包里翻出包未拆的湿巾，抽了两张递过去，指尖碰着迟景的手，又飞快缩回来：“谢谢你……这个擦手吧，伞柄湿。” 迟景愣了愣，赶紧接过来，指尖捏着湿巾角，小声道：“不客气，应该的。”
宋溺没再多说，转身往地铁口走，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迟景又喊了声“那个——” 她回头，看见迟景举着颗草莓味的硬糖，有点不好意思地递过来：“我包里就这个了……没拆封的，你含着暖暖嘴？”
她接过糖，指尖碰了下迟景的指腹，飞快弯腰说了句“谢谢”，转身快步往地铁口跑——没敢说自己其实不是坐地铁，是要往巷口反方向的网吧走。
网吧的烟味混着泡面香扑面而来，宋溺捏着那颗没化完的草莓糖，找了个角落机位坐下。屏幕亮起来的瞬间，窗外又飘起零星小雨，她盯着桌面倒影里自己发红的耳朵，忽然想起迟景压着雨雾的眼镜片，和递糖时有点发烫的指尖。
后半夜困意上来，她趴在键盘上蜷成一团，怀里还攥着那张没拆的湿巾。迷迷糊糊间，好像又听见雨打伞面的“沙沙”声，还有人软乎乎地说“别淋着”，连梦里都是甜丝丝的草莓味。直到天快亮时网管来换班，她才惊醒，摸了摸嘴角，那颗糖早就化完了，只剩糖纸被攥得发皱，还带着点潮乎乎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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