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月牙泉走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行。白天的沙漠像个巨大的蒸笼,脚踩在沙子里能感觉到灼人的烫,到了夜晚却又骤降到冰点,寒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像细小的刀子。
林晚星把自己裹得像只圆滚滚的猫,缩在骆驼背上打盹,尾巴却不安分地晃着,时不时扫过旁边骆驼上的凌越。他总是沉默地走在队伍外侧,唐刀斜挎在背上,刀鞘的红绳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像道无声的屏障。
“冷吗?”凌越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低低的,被风声刮得有些散。
林晚星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他正解下自己的披风。那披风是用雪域的狼皮做的,边缘还沾着点雪粒,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给你。”他没多话,直接把披风盖在她身上,动作有些笨拙,却盖得很严实。
“你不冷?”林晚星拽着披风的边角,能感觉到里面残留的体温,像揣了个小暖炉。
凌越摇摇头,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沙丘上:“我抗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体质特殊,别冻着。”
林晚星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知道凌越从不是多话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难得的关心。她把脸往披风里埋了埋,偷偷看他的侧脸——月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刀削般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却在她看过去时,悄悄转开了视线,耳根泛着点不易察觉的红。
到月牙泉时,天刚蒙蒙亮。泉水像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沙漠中央,岸边长着丛丛芦苇,几只水鸟掠过水面,激起圈圈涟漪。泉边有座废弃的石屋,看起来像是以前守泉人住的。
“先在这休整。”陆则跳下马,往石屋里探了探,“里面还算干净,能避避风沙。”
阿朔已经跑去泉边喝水,掬起的泉水里映出他兴奋的脸:“这水是甜的!比雪域的冰泉还好喝!”
林晚星正想跟着过去,却被凌越拉住手腕。他的指尖有些凉,力道却很稳:“等等。”他指向石屋墙角,那里有串新鲜的脚印,不是他们的尺寸,更像是双女士的绣花鞋留下的,“有人来过。”
陆则立刻警惕起来,摸出腰间的短刀:“是敌是友?”
“不好说。”凌越的唐刀已经出鞘,刀身映着晨光,“脚印很新,应该没走远。”
话音刚落,石屋后面突然传来阵响动,紧接着窜出个穿淡绿襦裙的姑娘,手里抱着个陶罐,看见他们,吓得差点把罐子摔了。“你……你们是谁?”她往后退了两步,裙摆扫过芦苇,露出脚踝上只小小的银铃。
“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林晚星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姑娘别怕,我们只是想借石屋歇歇脚。”
姑娘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林晚星的尾巴上停留了一瞬,突然眼睛一亮:“你是……猫妖?”她放下陶罐,从怀里掏出块玉佩,上面刻着的猫爪印与林晚星的雪域契一模一样,“我是这里的守泉人,我娘说,等有天遇到带这种印记的猫妖,就把这个交给她。”
林晚星接过玉佩,触手温润,玉佩背面刻着个“璃”字。“这是……”
“是猫妖族的信物。”绿裙姑娘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叫阿璃,是三百年前迁到这里的猫妖族后裔。我娘说,总有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回聚居地。”
原来兽皮卷里说的聚族之地,就是这月牙泉附近!林晚星又惊又喜,刚想追问更多,阿璃却突然脸色一白,指着远处的沙丘:“不好!是沙盗!”
只见沙丘后冒出十几个黑影,骑着骆驼,手里拿着弯刀,正朝着月牙泉的方向疾驰而来,为首的汉子脸上有道刀疤,眼神凶狠。
“他们每个月都来抢水!”阿璃吓得躲到林晚星身后,声音发颤,“快跑!”
“跑什么。”陆则把阿璃护在身后,短刀在手里转了个圈,“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凌越没说话,只是将林晚星往身后拉了拉,唐刀在晨光下划出道寒光。他的站姿很稳,像棵扎根在沙漠里的胡杨,明明没什么动作,却让人莫名安心。
沙盗很快冲到近前,刀疤脸看见阿璃,眼睛一亮:“这小娘子不错,带回去给兄弟们乐呵乐呵!”
话音未落,凌越的刀已经到了。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听见“哐当”一声,刀疤脸的弯刀被劈成两半,刀身的碎片溅落在沙地上,闪着寒光。
“找死!”刀疤脸怒吼着扑上来,其余沙盗也跟着围了上来。
陆则和阿朔立刻迎上去,一时间刀光剑影,沙砾飞扬。林晚星护着阿璃退到石屋里,目光却始终追着凌越的身影——他的刀法很利落,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刀都精准地劈向敌人的破绽,红绳缠着的刀鞘在他身后摆动,像道流动的红。
有个沙盗绕到凌越身后,举刀就砍。林晚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心!”
凌越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唐刀反手劈出,正中沙盗的手腕。那人惨叫一声,弯刀落地,手腕上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解决完最后一个沙盗,凌越收刀而立,额角渗着汗,刀刃上的血滴落在沙地上,瞬间被吸干。他转身看向石屋,目光落在林晚星身上时,原本冷硬的眼神柔和了些:“没事吧?”
林晚星摇摇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刚才看着他在刀光里穿梭的样子,她的心一直悬着,生怕他有半点闪失。这种感觉,和担心陆则、担心阿朔的都不一样,更像是……怕自己的世界里,突然少了那道沉默的刀光。
凌越走到石屋前,伸手想帮她拂去肩上的沙砾,指尖快要碰到时,却又猛地顿住,转而递给她块干净的帕子:“擦擦。”
林晚星接过帕子,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她低头擦脸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这道看起来冷冰冰的刀光,也藏着这样细腻的温柔。
月牙泉的水还在静静流淌,芦苇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为这场短暂的交锋,哼起支温柔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