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午后，我在正殿见到了张麒。

他穿着王爷的常服，颜色暗沉，身形挺拔，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向我行礼时，声音平稳无波：“臣，参见安宁皇女。”

“王兄不必多礼。”我抬手虚扶，“一路辛苦。”

他抬起头。那张脸，我太熟悉了。确实是张起灵，只是眼神更冷，更沉，像结了一层冰。他看到我时，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谢皇女体恤。”他说完，便不再开口。

气氛有点尴尬。我试着找话：“王兄的王府还未收拾妥当，不如先在宫里住几日？”

“不必麻烦。”他拒绝得很干脆，“臣已让人打扫王府，今日便可入住。”

“那……晚上宫中设宴，为王兄接风，王兄可要早些到。”

“是。”

对话干巴巴的，进行不下去。我看着他垂眸静立的样子，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是他，但又好像不是完全的他。

接风宴很热闹，女皇陛下也出席了，说了些场面话。张麒坐在下首，始终沉默，偶尔举杯，也是独自饮尽。我能感觉到，很多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他仿佛浑然不觉。

宴席中途，我借口透气，走到殿外廊下。没想到张麒也在那里，独自一人凭栏站着，望着黑沉沉的夜空。

“王兄也出来透气？”我走过去。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宫里……规矩多，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以跟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

“皇女好意，臣心领了。”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很冷，“只是臣惯了，无需特别照顾。”

“我们……是兄妹。”我试着说，“不必如此生分。”

他忽然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很深，像要把我看穿。“兄妹？”他极轻地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扯了一下，像是嘲讽，又像是别的什么。“皇女说笑了。臣不敢高攀。”

他说完，行了一礼，转身回了殿内。

我站在原地，心里莫名有点发堵。

之后几个月，张麒似乎很安分，每日除了上朝点卯，便是待在王府，深居简出。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奏，每次都是客气而疏离。

倒是吴言，一直陪在我身边，温柔小意，把我这个“皇女”伺候得舒舒服服。我有时看着他，会想，如果我一直回不去，是不是就要以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过一辈子？娶（？）几个像吴言这样的男宠，然后……

我打了个寒颤，不敢想下去。

我开始暗中打听张麒的事，还有这个世界的异常。南烟国以女为尊，男子地位低下，但近些年，民间悄悄流传着一种药，据说男子服下后，竟可孕育子嗣。这药被朝廷严禁，但私下交易不断。

而我的“父后”凤后，似乎也在暗中关注这事。有一次我去请安，偶然听到他的心腹太监低声禀报，提到了“麒麟王”、“南诏”、“北境”之类的字眼。我心下一惊。

张麒，他想干什么？

没过多久，边关传来急报，南诏国蠢蠢欲动，北境也有异动。朝堂上吵成一团。女皇陛下派了几波将领去镇守，效果都不佳。

就在这时，张麒主动请缨，愿去南诏边境镇守。朝臣们大多反对，认为他年轻且久离朝堂，不堪重任。但女皇陛下在沉思许久后，竟然同意了。

张麒离京那日，我去送他。他一身戎装，骑在马上，比平时更显冷峻。

“王兄，保重。”我看着他，心情复杂。

他低头看我，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弯腰，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皇妹在宫中，也要万事小心。尤其是……守好自己的秘密。”

我的秘密？我的身份？他的意思是他知道我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