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被宜修那番不卑不亢的话噎得一噎，端着茶盏的手顿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打量着眼前的次女，一身月白绫罗裙，鬓边只簪了支素银簪子，模样是随了她额娘，清秀温婉，可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执拗，却比石头还硬。
方才她垂着眼说话，语气平静无波，可字字句句都带着诘问。
倒像是他这个当阿玛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大事，逼着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费扬古放下茶盏，瓷杯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愠怒。
“合着阿玛为你筹谋亲事，倒成了错处？”
宜修抬起眼，目光清亮，不闪不避地迎上他的视线。
“女儿不敢怪阿玛，只是女儿想知道，为何同样是阿玛的女儿，姐姐能风光无限，而女儿，只能配给薛家庶子？”
“放肆！”费扬古猛地拍了下桌子，桌上的茶盏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明黄色的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柔则是什么身份？她是嫡长女，自幼娇养，性情温婉，模样更是百里挑一。“
”四阿哥能看中她，是她的福气，也是咱们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你怎能拿自己与她相比？”
宜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声音却依旧平稳。
“女儿并非要与姐姐攀比，只是阿玛既然疼宠姐姐，便该知晓，女儿也是阿玛的骨肉，并非天生就该低人一等。“
”薛家庶子薛恒，虽说是读书人，可终究是流连青楼的浪荡子，将来继承不了薛家爵位产业。“
”女儿嫁过去，不过是个空有正妻名头的摆设罢了。”
费扬古冷笑一声，心中只觉得荒谬。
这丫头怕是被猪油蒙了心，竟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摆设？薛恒虽为庶子，可薛家是什么人家？“
”皇商出身，家底殷实，薛恒自身也争气，去年考中了举人，将来若是能入仕，你便是官夫人。“
”再者，薛恒的生母早逝，家中并无难缠的嫡母，你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
”无人敢给你气受，这样的归宿，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还不知足？”
“阿玛觉得好，可女儿不觉得。”宜修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女儿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空有其表的当家主母之位。“
”嫡姐能嫁入皇家，成为四阿哥的侧福晋，将来若能诞下子嗣，便是荣华富贵享不尽。”
费扬古听得火冒三丈，指着宜修，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你还想休想薛家嫡子薛衍不成？，他早已与礼部尚书家的嫡女定了亲，你让阿玛如何去说？“
”再者，以你的性子，嫁入那样的人家，能容得下你？“
”柔则性情柔顺，才能在四阿哥府中立足，你这般执拗刚烈，若真嫁去薛家做嫡福晋，怕是不出三月，就要把薛家闹个天翻地覆！”
宜修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腹将帕子上的刺绣都磨得发毛。
她自然知道是柔则和薛衍有婚约，可阿玛连试都未曾试过。
便直接将她许给了薛恒，这让原身如何甘心？
“阿玛若是真心为女儿着想，便该知晓，女儿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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