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费扬古猛地一拍桌子，怒视着她。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主！“
”如今府中这般光景，若不是薛家肯接纳你，你以为还有谁家会要你这个破落户的格格？”
“阿玛此言差矣。”宜修不卑不亢地说道，“薛家公子的名声，京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女儿虽是庶出，却也是皇家册封的格格，岂能嫁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辱没了皇家的颜面？“
”更何况，女儿心中已有打算，不愿就此嫁人。”
“你有什么打算？”
费扬古狐疑地看着她，“难道你还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看来暗中监视她的，不仅有康熙的人，还有费扬古的眼线。
也好，今日便索性摊开来说。
“阿玛既然知晓，那女儿也不必隐瞒了。”
宜修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费扬古。
“如今国家正值多事之秋，西北战事吃紧，女儿虽为女子，但也知忠君报国。”
费扬古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宜修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儿，只见她身姿挺拔，眼神熠熠，与往日那个怯懦隐忍的庶女判若两人。
不知何时起，这个被忽略不起眼的女儿竟变得如此有胆识，有谋略。
宜修垂眸望着腰间系着的素银双鱼佩，那是柔则及笄时，柔则不喜欢的费扬古随手丢给她的。
边角磨得发亮，远不及嫡姐当年及笄的赤金镶珠步摇夺目。
她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银面，声音平静得像结了薄冰的湖面：“阿玛，您的眼里从来只有嫡姐，自然是看不见女儿的存在。”
费扬古端坐于上首，紫檀木椅的阴影落在他脸上，掩去了几分不耐。
“如今府里遭逢大难，薛家追责甚紧，若不是你姐姐身子娇弱受不得惊，哪里用得着你出面？”
他语气带着惯有的理所当然，仿佛让她去平息怒火是多大的恩赐。
宜修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清浅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如今府里没人能够撑得起大局了，阿玛倒是想起女儿来了。”
她抬眼，眸中没有半分孺慕，只剩一片沉寂的荒芜，“从前嫡姐习诗书、学礼仪，阿玛亲自督教。“
”她宴饮晚归，阿玛心疼不已，就连她随口提一句喜欢江南的绫罗，阿玛也会差人千里迢迢去采买。而我呢？”
她顿了顿，指尖用力攥紧了双鱼佩，银尖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的钝痛：“我六岁那年落水，高烧三日不退，阿玛在嫡姐的花宴上饮酒作乐。“
”我十岁嫡姐推搡摔断了腿，阿玛只淡淡一句‘姊妹间玩闹罢了’便揭过。“
”如今府里有难，阿玛第一个想到的，竟是让我去做那替罪羔羊，用我的婚事去安抚薛家。”
费扬古眉头紧锁，沉声道：“身为乌拉那拉氏的女儿，本就该为家族荣辱着想！“
”你姐姐是嫡长女，肩负着联姻皇族的重任，岂能有半分闪失？”
“所以女儿的前程便不算前程，女儿的性命便不算性命？”
宜修眼底终于泛起一丝红痕，那是原身残存的执念在灼烧，是多年来求而不得的认可在作祟。
“阿玛，女儿所求从来不多，不过是您正眼瞧我一眼，认可我一次。“
”可您呢？您只当我是府里可有可无的影子，是嫡姐的备胎，是家族危难时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
她缓缓起身，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寒风中倔强的寒梅：“既然阿玛需要我去平息薛家怒火，女儿可以应下。但女儿有一个条件。“
”从今往后，乌拉那拉府的荣辱与我无关，阿玛也不必再将我视作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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