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灶间的烟火

晨雾还没散，沈清辞就踩着露水往灶间去。竹篮里装着刚从后院摘的青菜，沾着的水珠在晨光里闪，像串细碎的银珠子。她推开灶间的木门，见萧玦正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他侧脸发红，粗布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淡青色的血管。

“醒这么早？”沈清辞把竹篮放在案上，指尖碰到篮沿的露水，凉丝丝的。

萧玦回头时，柴禾在灶膛里“噼啪”响了声，火星溅到他裤脚，他却没在意：“想着你今天要蒸米糕，提前把火生好。”他起身时，后腰的布衫沾了片炭灰，像只灰扑扑的麻雀。

沈清辞忍不住笑，抽了帕子要替他擦，他却往后躲了躲，自己用袖子蹭了蹭，反倒蹭得更大片。“别管了，”他挠挠头，“先处理青菜吧，阿禾说想吃你做的翡翠烧卖。”

案上的青石砚里，墨汁还冒着热气——是萧玦凌晨磨的。沈清辞拿起毛笔，在裁好的宣纸上写下“翡翠烧卖”四个字，笔锋里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软，不像平时写药方那般刚硬。萧玦凑过来看，鼻尖几乎碰到纸面，“这‘翠’字的点画，像你昨天摘的野草莓。”

“胡说。”沈清辞把纸往旁边推了推，脸颊却发烫。案上的竹筛里，糯米正冒着白汽，她抓起一把揉了揉，温热的米香混着灶间的烟火气漫开来。萧玦已经蹲回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根粗柴，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在跳一支笨拙的舞。

“对了，”沈清辞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篮底翻出个油纸包，“阿禾她娘托人带的桂花糖，说掺在米糕里香。”油纸一打开，甜香就漫了半间灶房，萧玦的喉结动了动，像只被引上钩的小兽。

他伸手想去捏一块，却被沈清辞拍开：“先调馅。”她把切碎的青菜拌进肉末，撒上虾米时，萧玦忽然从灶膛前起身，往她手里塞了个暖乎乎的东西——是颗烤得开裂的红薯，皮焦得发黑，却透着蜜色的糖汁。

“刚才在灶膛里埋的，”他声音有点闷，“你尝尝，比城里卖的糖糕甜。”沈清辞咬了口，烫得直吸气，甜汁却顺着喉咙往下淌，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

灶上的蒸笼冒起白汽时，阿禾挎着竹篮闯进来，辫梢别着朵野蔷薇：“清辞姐！萧大哥！我采了新茶来！”她把茶叶倒在粗瓷碗里，热水冲下去的瞬间，清香裹着烟火气漫了满室。

萧玦刚把蒸笼端下来，米糕的甜香就和茶香缠在了一起。阿禾踮脚掀开笼盖，见烧卖的褶子捏得像朵半开的莲花，忍不住拍手：“清辞姐的手真巧！”萧玦却盯着沈清辞的指尖——刚才捏褶子时，她食指被蒸汽烫出个小红点，此刻正泛着水光。

他没说话，转身从灶台上拿起个小陶罐，倒出点清凉油，拉过她的手就往红点上抹。清凉油带着薄荷的辣，混着灶间的热气，倒生出点奇异的舒服。“下次小心些。”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阿禾在旁边捂着嘴笑，说萧大哥比她娘还啰嗦。

沈清辞忽然觉得，这灶间的烟火气，比药房的药香更让人踏实。萧玦添柴时的侧脸，阿禾偷尝糖桂花时沾在嘴角的黄，蒸笼里飘出的白汽，甚至灶膛里偶尔溅出的火星，都像串在绳上的珠子，颗颗都闪着暖光。

萧玦把最后一笼米糕端上桌时，晨光已经漫过窗棂，落在沈清辞写的字上。“翡翠烧卖”四个字的笔画间，仿佛沾着米香和桂花香，连最硬的竖钩，都软了几分。沈清辞看着他后腰那片还没擦净的炭灰，忽然想起昨夜他屋里的灯——原来不是忘了灭，是在为她磨墨，为她守着一灶不会冷的火。

阿禾已经抓着个烧卖啃得满嘴油，含糊不清地说：“萧大哥，你脸上有灰。”萧玦伸手去擦，却被沈清辞按住手腕，她拿起帕子，轻轻擦过他脸颊，动作比揉面时还轻。

灶膛里的火渐渐小了，只剩炭火把余热烘着铁锅。沈清辞看着案上的毛笔，忽然想，或许日子就该这样——有烟火气，有笨拙的关心，有藏在炭灰里的红薯，还有写在宣纸上、沾着米香的字。

萧玦的喉结又动了动，这次不是因为桂花糖，是沈清辞把一块米糕递到他嘴边，软糯的甜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