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时，沈清辞提着竹篮往溪边走。篮里放着刚浆洗好的衣裳，水珠顺着竹缝往下滴，在青石板路上洇出一串湿痕。她想趁日头没上来，把衣裳晾在溪边的老槐树上——那里的风最干净，带着水汽，衣裳干了会有股清冽的香。
刚走到槐树下，就听见溪水里传来哗啦的水声。她放轻脚步绕过去，看见萧玦正蹲在溪边，裤腿卷到膝盖，赤着脚在水里摸索。晨光透过雾霭落在他背上，把发梢染成淡金，手里还攥着块湿漉漉的石头，正用布仔细擦拭。
“找什么呢？”沈清辞故意放重脚步，看着他猛地回头，眼里的专注被惊散，像受惊的鹿。
萧玦慌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耳根瞬间红透：“没、没什么……洗把脸。”话音刚落，手里的布没攥紧，那块石头“咚”地掉进水里，溅了他一脸水珠。
沈清辞忍不住笑出声，走过去弯腰捡起那块石头。石头不大，却异常光滑，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玉色，上面天然形成的纹路像极了展翅的鸟。“这是……玉髓？”她指尖抚过石面，冰凉的触感里带着水的潮气。
“昨天砍柴时看见的，”萧玦挠了挠头，从水里捞起布巾擦脸，“想着打磨一下，能、能做个吊坠。”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埋进溪声里。
沈清辞把石头举到阳光下，纹路里的水迹折射出细碎的光。“很像凤凰，”她忽然笑了，“你看这翅羽的形状。”
萧玦凑过来看，鼻尖差点碰到她的手腕，慌忙后退半步：“是、是挺像的。”他蹲下身重新摸起石头，指尖在纹路处反复摩挲，“等磨光滑了……”
“给谁的？”沈清辞故意逗他，把竹篮里的衣裳抖开，搭在槐树枝上。水珠顺着布纹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他手一抖，石头又差点掉了。“给、给阿禾的，她上次说想要个护身符。”目光躲闪着，不敢看她。
沈清辞憋着笑，转身去晾第二件衣裳。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偷偷把石头往怀里塞，却没留意石缝里卡着的一小撮薰衣草——是前几日在北坡采的，她亲手编进他花环里的那种。
溪边的雾渐渐散了，露出对岸成片的芦苇。阿禾的声音从芦苇丛后传来，带着雀跃：“清辞姐！萧大哥！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小姑娘举着个竹笼跑过来，笼里关着只羽毛翠绿的鸟，正扑腾着翅膀叫得欢。“是翠鸟！我娘说这鸟能预报天气，下雨前会低飞！”她把竹笼往萧玦手里一塞，转身去拽沈清辞的衣角，“快来看，我还采了野草莓！”
竹笼的提手硌得萧玦手心发红，他看着笼里的翠鸟，忽然把刚藏好的石头又掏出来，塞进沈清辞手里：“先、先给你吧，阿禾还小，容易弄丢。”说完拎起竹笼就往芦苇丛跑，“我去把它放了，翠鸟该住在水里。”
沈清辞握着那块温润的石头，看着他笨拙的背影撞进芦苇荡，惊起一群白鹭。阿禾在旁边捧着野草莓，忽然凑近她耳边小声说：“萧大哥昨天磨石头磨到半夜呢，灯笼都没熄。”
衣裳在风里轻轻摇晃，水珠滴进溪水里，漾开一圈圈细纹。沈清辞把石头放进贴身的布兜里，指尖能摸到那细腻的纹路，像有只凤凰正隔着布料，轻轻啄着心尖。
萧玦从芦苇丛里出来时，手里举着串刚摘的紫花地丁，花梗上还沾着露水。他把花往沈清辞手里一塞，转身就走：“我去看看柴火够不够。”
阿禾啃着野草莓，看着他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笑得直不起腰：“清辞姐，萧大哥是不是怕你呀？”
沈清辞低头闻着紫花地丁的清香，布兜里的石头仿佛也带了温度。她望着萧玦消失在竹林后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他编竹篮时，竹篾上刻的那个小小的“凤”字——当时她以为是看花了眼。
风穿过槐树叶，把衣裳吹得猎猎作响。沈清辞抬手把那串紫花地丁别在晾衣绳上，和蓝布衫、白麻布裤子一起，在晨光里轻轻摇晃。溪水里的倒影里，她的脸颊比野草莓还要红。
她忽然想，或许有些秘密不用戳破，像这溪边的石头，藏在水里时没人看见，捞上来打磨光滑了，放在心里，反而更暖。就像萧玦耳根的红，像他藏在身后的手，像这串带着露水的紫花地丁，都在说些没说出口的话。
远处传来萧玦劈柴的声音，笃、笃、笃，节奏里带着点慌乱。沈清辞低头摸了摸布兜里的石头，忽然笑出声。阿禾歪着头看她，不明白清辞姐为什么笑，只觉得今天的溪水格外亮，像撒了把碎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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