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沈清辞就被窗棂上的鸟鸣吵醒了。她披衣起身,见萧玦已经坐在院心编竹篮,晨光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淌,把竹篾染成淡淡的金。竹篮的形状已经初见雏形,篮底编着细密的菱形纹,是她上次说喜欢的样式。
“不多睡会儿?”她走过去,替他把散落的篾条归拢好。他膝盖上的纱布换了新的,显然是早起自己换的,边缘还沾着点药膏的痕迹。
“想编个浅篮,正好装今天采的薰衣草。”萧玦抬头笑了笑,眼里的红血丝还没退去,“昨夜看了看天色,今天准是晴天,露水干得快。”
阿禾挎着小竹篓跑进门时,辫梢还沾着草叶。“清辞姐!萧大哥!我娘蒸了槐花糕,给你们带了些!”她把竹篓往石桌上一放,掀开棉布,雪白的糕点上嵌着星星点点的槐花瓣,“我跟你们一起去采薰衣草好不好?我认识路!”
沈清辞捏了块槐花糕放进嘴里,清甜混着草木香在舌尖散开。“你的功课做完了?”她故意板起脸,却被阿禾拽着胳膊晃:“早就做完啦!先生还夸我算术进步了呢!”
三人往山北坡走时,晨露还没干透,草叶上的水珠沾湿了裤脚。阿禾像只快活的小鹿,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时不时弯腰摘朵紫色的野花,别在自己和沈清辞的辫子里。“你看你看,像不像新娘子?”她举着小镜子照给两人看,镜面上的水汽模糊了影像,却映出沈清辞微红的脸颊。
薰衣草田藏在一片松林后面,远远望去像片紫色的海。晨露挂在花穗上,阳光穿过时,折射出细碎的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甜香,比艾草温柔,比野菊清雅。
“小心别踩坏了根。”萧玦从竹篮里拿出小剪子,示范着如何从花茎中段剪下,“留三分之一的茎,明年还能再长。”他的手指修长,捏着纤细的花茎时格外稳,剪下的花穗整整齐齐码在篮里,像捆好的紫色绸缎。
沈清辞学着他的样子剪花,指尖偶尔被花茎上的细毛蹭到,痒得想笑。阿禾则在一旁用小竹篓收集掉落的花瓣,说要带回家做香包。“我娘说把薰衣草和荞麦壳混在一起,做的枕头能睡个好觉。”她把花瓣小心翼翼地铺在篓底,像在收藏星星。
日头升高时,竹篮已经装了大半。萧玦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让大家坐下歇脚。沈清辞从包里掏出水壶,刚要递给萧玦,就见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剪花时不小心被刺扎了下,血珠在指腹上亮晶晶的。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拉过他的手轻轻涂抹。药膏带着薄荷的清凉,他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耳尖在阳光下泛着红。
“清辞姐,你看萧大哥脸红啦!”阿禾举着刚编好的薰衣草花环跑过来,往萧玦头上一戴,紫色的花穗垂在他额前,逗得两人都笑了。
歇脚时,沈清辞翻开账本,在“草药”那页写下:“薰衣草半篮,采于山北坡,阿禾助工,耗槐花糕三块,赠花环一个”。她忽然发现萧玦正看着自己写字,笔尖顿了顿,在纸页边缘画了个小小的薰衣草,花瓣歪歪扭扭的,像个害羞的笑脸。
往回走时,阿禾的小竹篓已经装满了花瓣,走一步晃一下,紫色的碎影落在地上,像条撒满花的路。萧玦把沈清辞的竹篮挂在扁担上,自己则提着阿禾的篓子,脚步稳得像脚下的山石。
路过溪边时,沈清辞蹲下身洗手,看见水里映出三人的影子——萧玦头上还戴着那顶花环,阿禾正踮脚给他整理花穗,而自己的辫子里,那朵紫色的野花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她忽然想起李爷爷说的,草木有灵,聚在一起能生暖。就像这篮薰衣草,这篓花瓣,还有身边这两个人,看似寻常的相遇,却在晨光里酿成了最温柔的景致。
回到院子时,阳光已经把晒谷场晒得发烫。沈清辞把薰衣草摊在竹匾里,萧玦则帮着阿禾把花瓣装进布包。紫色的花影在三人之间流动,混着远处飘来的桂花香,像段无声的歌谣。
沈清辞低头看了看账本,那朵歪歪扭扭的薰衣草在纸页上轻轻晃动,像在说:有些时光,不用记太细,只要记得当时的香,当时的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