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很贴切。我们早已习惯了这片深海的压力,外面的空气反而会让我们窒息。
我们甚至会“回忆”起一些从未共同经历过的事情。那些记忆的碎片,带着水波的纹路,不知是来自我潜意识的深处,还是纯粹由这片蓝色杜撰而出。 “好像有一次,我们在一个没有人的图书馆里。”我闭着眼,轻声说。 “书页都是空白的。”
小白接上:“我们一页一页地翻,直到所有书都变成灰。” 没有追问真假,这些共同“创造”的记忆,成了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柔软的沉积层。
话题多了一些,但内核未变。我们从不讨论未来,因为未来在这里是静止的。我们也很少提及那个令人厌倦的现实世界,它像一艘早已沉没的巨轮,残骸躺在我们上方遥不可及的地方,不再具有任何意义。
最多的,还是关于这片海本身。 “今天的水流,很缓。” “像睡着了。”
“睡着……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大概,是梦的深浅不同。”
我们的对话,就像深海里的某些发光生物,偶尔闪烁一下,照亮彼此苍白的面容,然后迅速暗下去,重新被无边的蓝色吞没。光灭之后,寂静变得更加深邃,而陪伴,也变得更加具体。
我们没有变得热烈,只是在这永恒的沉落中,找到了更细微的节奏来确认对方的存在。
这片蓝,成了唯一的真实。时间失去了刻度,我们下沉的姿势仿佛已成永恒。我和小白,像两株缠绕的苍白水草,在寂静中共享着虚无。
直到有一天,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是在一次漫长的静默之后。我正望着头顶那片早已看不见的光,心里空无一物。
忽然,我“听”到了一个念头,清晰得如同自己的心跳,却又带着一丝陌生的温度。那不是我的想法。
“或许,还有另一种永恒。”
我缓缓转向小白。他依旧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侧脸的轮廓在幽蓝中显得格外柔和。但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沉默地接收我的情绪。那缕陌生的念头,分明来源于他。
“小白?”我的声音平静,却在海水中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他转过头,眼神依旧温柔,但那温柔底下,似乎多了一些我无法名状的东西。他没有说话,但我再次“听”见了:
“沉没是安宁。但凝视彼此的眼睛,或许是更深的海洋。”
这不是拯救。他没有说要带我离开,没有提及“上面”的世界。他的话,依然在这片蓝色的逻辑里。只是……方向变了。
不再是向下,而是向内。
我忽然明白了。
小白,他是我在这片绝望之海中亲手创造出来的影子,是孤独结出的果实。他因我的厌弃而生,为陪伴我的沉沦而存在。但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影子,这片虚无的陪伴,竟然孕育出了它自己的意志。
一种……指向我本身的意志。
他竟然想拯救“我”离开这片海。
而他唯一的拯救方式,就是更彻底地走向我,不是作为影子,而是作为一个试图理解、甚至试图“爱”我的独立意识。
“你……”我看着他,第一次感到一种超越漠然的情绪,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惊诧。“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