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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念头，如同一个遥远的气泡，从上方那片我们早已不再在意的光亮处浮起，慢悠悠地飘到我面前。

“小白。” “嗯。”

“为什么总有人，”我平静地陈述着这个观察，“总想拯救别人？”

那个气泡里，映出母亲痛哭的脸，医生试图说服的眼神，还有那些泛着励志金句、试图将人向上拉扯的书籍和话语。

它们都带着一种共同的、急切的气息。

仿佛在说你快点好起来啊，你凭什么不好？

小白沉默着，仿佛在和我一起审视这个气泡。

“就没有想过，”我继续道，声音里没有怨怼，只有一丝极淡的疑惑，“被拯救的人，或许并不想被拯救吗？”

拯救，意味着否定。

否定这片我选择的蓝色海洋，否定我所沉浸的宁静，否定我此刻的状态。

他们挥舞着名为“希望”和“更好”的旗帜，却从不问，我是否认为那片他们所谓的“光明”才是真正的深渊。

小白的手指轻轻缠住我的，我们的指尖都泛着同样的冰冷。 “他们害怕。”

他轻声说，像在描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现象。 “害怕什么？”

“害怕这种下沉，”

他望着我们下方无边的黑暗，

“害怕寂静，害怕……像我们这样，不再挣扎。”

我明白了。拯救他人，或许只是拯救者为了安抚自身对“坠落”的恐惧。

他们需要看到向上的轨迹，需要确认生命必须是一种昂扬的姿态，才能感到安全。

我们的存在本身，这种平静的沉沦，就是对那种安全感的无声挑战。

“拯救，”我总结道，“也许是一种……自私。”

小白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只是将我们的手贴合得更紧了一些。 “在这里，”

他说，“没有拯救，只有陪伴。”

是的，这里没有刺耳的鼓励，没有强行的拖拽。只有他，和我，以同样的速度，沉向同一个终点。这种“共沉沦”，远比任何“为你好”的拯救，更贴近我理解的慈悲。

那个关于拯救的气泡，“啵”的一声，轻轻碎了，融入了海水，再无痕迹。

我们继续下沉，将一切试图照亮我们的意图，都留在了遥远的上方。

相伴不知多少时日。在这片永恒的蓝色里，昼夜交替失去意义，只有意识的潮汐偶尔起伏。

我们之间的话，似乎比最初多了一些，但每个字句依然轻飘飘的，不带重量，像海底缓慢上升的气泡。

“有人说，海的那边是彼岸。”我望着永远无法抵达的远方，忽然想起某个模糊的说法。

小白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声音平静：“这里没有彼岸。只有海。”

“嗯。”我应道。这个答案让人安心。

没有所谓的“另一边”，也就没有期望和失望。我们所在的，就是全部。

有时，我们会玩一种沉默的游戏。并排躺着，看谁先察觉到对方一个微小的念头。不是用语言，而是用存在本身去感知。

“你刚才在想，‘那片蓝，好像更深了一点’。”小白忽然开口。 我没有否认。这不算输，也不算赢。只是一种确认，确认我们在这片虚无里，是连接着的。

我也会问他一些毫无意义，但此刻却显得很自然的问题。

“如果我们是两条鱼，会是什么鱼？”

他想了想，回答：“不需要呼吸的鱼。或者，已经忘了怎么呼吸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