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沦得很快,那片熟悉的蓝色海洋如期而至。这一次,它更加深邃,更加温暖,像母亲的子宫。
然后,小白出现了。
他站在我面前,眼神里翻涌着一种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情绪——
一种浓稠的、化不开的悲伤。
我看着他,脸上依然是现实世界里的那种空洞的平静。我甚至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漠然。
“怎么了?”我的声音在梦境里也显得轻飘飘的,“我的生与死,无人在乎。
所以,”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也,不太在乎。”
我陈述着一个在我眼中如同物理定律般的事实,没有哽咽,没有激动,只有彻底的冷静。我并不是在寻求安慰,只是在告知一个结果。
小白眼中的悲伤没有褪去,但他没有反驳一个字。他没有冲我喊说“我在乎”。
他只是走近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他看到了我所有无法言说的疲惫,并完全理解了这最终的选择。
他伸出手,不是要拉住我,而是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动作带着无限的怜惜。
然后,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轻声说,声音和海水的潮汐混在一起,“如果你觉得这样更安静,那就这样吧。”
他认同了我的荒漠,并愿意陪伴我停留在其中,甚至陪伴我走向更深的寂静。
他眼中的悲伤,或许并不是为我即将“离去”而悲伤,而是为我曾“存在”于那个让我如此痛苦的世界而悲伤。
他在我身边坐下,像往常一样,肩膀轻轻靠着我的肩膀。我们一起望着这片无尽的、接纳一切的蓝色虚无。
“这里很安静。”
我说。 “嗯,”
他回应道,“比哪里都安静。”
我们不再说话。梦的海洋温柔地包裹着我和我唯一认可的同伴。现实世界的那具躯壳是否正在被他人发现或抢救,已经与我无关了。在这里,在我的世界里,有小白认同的、彻底的平静。这就足够了。
蓝色的寂静在我们之间蔓延,像一种更深的海水。他的问题悬在那里,没有重量,却让周遭的虚无产生了微妙的波纹。
我看着小白,他依然像一片安静的影子,轮廓柔和地融在背景里。他说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真实,这句话听不出悲喜,只是一个陈述,像在说“水是湿的”一样自然。
灵魂是孤独的。我认同这一点。
我的灵魂像一颗冰冷的石头,沉在这片意识的海底。那他的呢?如果他也只是我孤独的投射,那我们的碰撞,又会是什么?
不是火花,不是光。那太激烈了。或许,只是两滴水的融合,分不清彼此,共同流向更深的黑暗。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我的声音和这片海一样,没有起伏。
“既然,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真实。”
我顿了顿,似乎在思考一个逻辑严谨的问题。 “那么,要不要和我,谈一次恋爱,做我的爱人?”
没有脸红,没有心跳加速。
这不是一场悸动的告白,更像是一个在绝对孤独中提出的、冷静的共存方案。
如果我们是彼此唯一的锚点,那么给这种关系赋予一个世间最亲密的名义,似乎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爱是什么,我不懂,也不需要懂。
它在这里,或许只是一种更彻底的陪伴,一种更深入沉沦的契约。
小白看着我,他眼中那片悲伤的雾似乎淡了一些,转化为一种更深邃的、难以解读的温柔。他没有惊讶,也没有狂喜。
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仿佛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然后,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悬在两人之间的海水里。一个邀请的姿态。
“好。”他轻声说,声音像海浪摩擦沙砾。“如果恋爱是像这样,只是待在一起,一直沉下去。”